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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婕妤和侍女走后,何满子独自行进在花园的小径上。眼前周围都是盛放的花儿:华贵的牡丹、优雅的兰花、艳红的虞美人……而前方草地上的石桌上,一盆鹤望兰那深绿的厚叶正在微风中轻轻抖动,像一位不做修饰的素人在挥着宽大的手。园里所有的植物都在争奇斗艳,而它的花期仍还未到——只有最中间那刚抽出来的新叶稍稍值得一窥。
眼下,何满子却不被周围这多彩多姿的美景所吸引,反而朝着石桌上那盆孤零零地独自生长的鹤望兰走去……
“这是鹤望兰!男儿之花……”
站在石桌边上独自细赏的何满子身后传来一个男子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这熟悉而锵锵有力的声音曾经给过何满子很多期盼和安慰,而如今,他只会让她伤心和害怕。
“……它是自由温暖的潇洒男儿为心爱的恋人盛开的情爱之花,想以此浪漫的方式向自己的恋人倾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要忘记,他永远在等着她——这世间很多时候是那样残忍,尤其对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他们深深地爱着彼此却不能在一起,于是死后一个变成在天上悲鸣的天堂鸟,一个化作这阳刚而幽怨的鹤望兰——既然不能在一起,那遥遥地相望总可以吧?等到六月,百花都谢去,鹤望兰会悄然盛开,回望着自己的恋人。。。。。”
“高将军真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既然那么幸苦又何必再相望呢!一个飞去寻早更好的恋人为伴,一个扎入王府优越肥沃的土壤里生长,对他们两人来说不是很好的事吗?”何满子知道高仙芝就在自己的身后,但她没有回头,泪眼婆娑地接过高仙芝的话。
眼前背对着自己的就是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而此时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战士面对自己钟情之人却变得胆怯起来:
“那么何内人…您…真的已经扎入美好肥沃的土壤里快乐生长了吗?我飞得再远却始忘不掉对一个人的念想,难以忘怀长安城——那个偏僻的小屋里,那用优美动人的歌声无数次带给我美好畅想的情人,我就像那只天堂鸟,没日没夜地回望着那里!受尽煎熬!“
几滴热烫的泪珠从何满子的脸上滴进鹤望兰的茎叶里,滑下土里再渗入花根,何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气,她不想表现得失态:
“将军大人!我这样微贱之人在哪里都能生存,谈不上好与不好。听说大人您又升官了,我该向您表示祝贺才是!”
“何内人也会……打听我的消息吗?”高仙芝有些激动,如不远处春池里那只安静地吐着气泡被掉下来的树叶惊到的鱼儿,一脸意外地看着何满子,希望她能转过头看看自己,也让自己好好看看她。
“那九重宫阙之内,我怎么可能打听得到大人您的消息呢,只不过是听宫人们说到而已!”说这句话的何满子是那样的言不由衷,骗自己也骗身后的高仙芝。“如今身为皇上的女人的我,怎会有胆量去打听一个男子的消息?”
何满子深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现实,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这样说了出来,这是彻底的绝望后再无挽回余地的死心表诉。
“是啊!我快忘记了!何内人您……现在是天子的女人,而我……“
“告辞!”
没等高仙芝把话说完,何满子迈开步就要离开——她受不了高仙芝把自己称为天子的女人。即便她知道这是事实、而且自己刚刚也这么说过,但是这句话从高仙芝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几万根利箭一齐刺向她伤痕累累的心一样让他难以忍受,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这里——不要再看到他不想再听到他说话。
何满子正要走,高仙芝迅速伸出他那久经战场有力而粗糙的大手,牢牢抓住何满子的手臂:
“你别走!你不能走!…我绝对不会让你走!”
高仙芝变得更加激动,越激动他紧抓住何满子手臂的力道越大,何满子只感到手臂一阵胀痛,但比这更痛的是,她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回不到可以随意转个身轻声安慰高仙芝的时光。
“请您放手吧!将军大人!”虽已泪如雨下,但何满子仍不肯回头,伸出手企图掰开高仙芝紧抓着的手,“大人!您知道现在要是有人看到将会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吗?请您保持您作为军人之后该有的体统,就像你母亲当年……”
“我母亲?我母亲当年怎么了?”愈发激动的高仙芝,咬着牙用力抖着何满子的手臂——似乎失去了理智。“我绝对。。。绝对不会放手,能放开我还会如此费尽心思找柳婕妤相助让你前来只为见一面吗?”
虽然何满子猜得出是高仙芝找到柳婕妤找个借口骗过皇上邀请自己前来的,而且自己被邀请时也很爽快答应了柳婕妤,但现在,她仍不想有所表示:
“将军大人!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拉扯间高仙芝才发现,何满子叠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正传递着熟悉的体温——曾经在那个小屋里,她为自己擦汗、牵着自己的手、靠在自己胸膛时的温软体温。
看着眼前身子前倾受惊的何满子,高仙芝不禁感到非常自责,一股怜爱之情缠绕心间,慢慢放松紧握的手:?“抱歉!我一时激动!弄疼你了吧?”说着伸手就要抚摸何满子的手臂,何满子稍稍躲闪:
“将军大人!您应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身份,难道要我们再重复一次当年的纠缠?我一个歌女觊觎将军夫人之位?再怎么努力,你做的一切始终是理所当然,而我始终是那个败坏你名声和阻挡你赴向锦绣前程的人,您应该像您母亲所期盼的那样,取一位贵族小姐,为您的将来铺好基石,我们都忘掉彼此吧!”
高仙芝慢慢松开了手:“你能别走吗?我们就说说话,只是说说话,可以吗?”
何满子满满回过头——两眼相对时本是浓浓深情,却都要克制得平静如水。。。。。。
想到自己当时在王府后花园看到的这些,谢阿蛮又恨又气:“凭什么?凭什么你何满子有了皇上的恩宠还可以得到一个如此优秀的男子的爱情?”谢阿蛮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看——她知道自己掌握了一张可以致何满子于死地的大牌,让她不想这么做的原因是,这会让她爱慕的对象高仙芝丢掉性命。
【 。。】
☆、第十四章 各怀鬼胎
李贞儿因为没有得到皇上亲诏单独演出,所以听由梨园内部安排,和贴身侍女正在梨园里配合排演。
禁苑梨园梨欢殿***人都有自己的休息室。李贞儿这几日正因为自己没有得到亲诏独奏而闷闷不乐,和贴身侍女在室内用小火炉烤着团茶吃着干果儿闲聊。站在李贞儿身后的侍女兰蕉一边给她按摩脖子一边道:
“李内人,听说谢阿蛮旧伤犯了,回未央宫养伤去了!这次望春楼那么大的庆典,没她的份了!”
”呵呵!我本以为她出生舞蹈世家,人长的也不错,让她搬去未央宫与我一起住,以后万一她得了势,我年纪也大了好有个照应,可她这人不知怎么搞的——雷声大雨点小,混到现在也没混出点名堂!”李贞儿爵着杏仁翻着在锅里烘焙的团茶,尖声尖气若有所思地回道。
“她那样的女孩梨园里也不缺,哪有内人您漂亮,声音好、人甜美、古筝琵琶样样行,难怪能跳出梨园里这堆人尖儿,得到皇上宠幸呢!”
兰蕉晃着脑袋翻着眼珠得意地夸着。她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李贞儿很爱听。不过她心里也明白。李贞儿得到皇上宠幸是因为有一次在梨园里赏花,还是宫人的她将一枝开得正艳的梨花折下,拿在手里正要离开时,转身一个满怀撞到也正好前来赏花的皇上,当时李贞儿吓得赶紧下跪磕头,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帝并没有怪罪她,而是将她扶起来带回行宫寝殿,那之后李贞儿便升为内人不再任由王公贵族们召唤。
“哎呀快端…茶叶快糊了!快端下来……”
李贞儿尖声叫起来,兰蕉来不及用锅布,徒手迅速把正在小火炉上烘焙的小锅端到桌旁放下,小心翼翼地继续翻着团茶,用余光观察李贞儿有没有伸手过来拍打自己。“内人,没事的!”
兰蕉用手抓上几片茶叶,在李贞儿眼前用手搓了搓,“您看!还没糊,您坐着吧!我……”
“你当我眼瞎吗?臭丫头,你想让我喝这种烘糊了的茶?”李贞儿用力拍开兰蕉还没收起来的手,“给我重烤!这点事儿都不让我省心,要你们何用?”
李贞儿做了内人俸禄高了之后,生活处处讲究,吃穿用度更不能落于大明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