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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小脸涨得通红,又是气恼又是委屈,腿疼得紧,却不好意思再哭,稚气的脸皱成一小团。眉间那一抹隐忍令何浅浅心间酸楚,这是一个内敛的孩子,他看起来是如此脆弱,让她不忍苛责,可是他的宿命已经注定他将会有一段极其波折的人生,是她无法庇护的艰难的人生。若是没有强韧的神经,如何能撑到云开月明?
何浅浅抬手捧住他的小脸,柔嫩非//。常,她只敢轻轻捧着,无比珍惜,怕弄碎了他。
何浅浅暗自神伤,这是她的孩子,可唯有在这无人的地方,她才敢与他稍微亲近一些。
她温言道,“太子殿下,我知道你很痛,可是假如我们今天没有来,太子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哭。”
倚月得意的笑了一声,朱祁镇面上微现羞赧之色。
何浅浅又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太子以后要做一言九鼎的国君,遇事更应沉着,不管是对是错,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错了也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哭泣。”
这话不知道朱祁镇能不能听明白。何浅浅暗忖,只要她在这宫里一天,就要想办法培养他的坚强,自她离去之后,朱瞻基一定把镇儿视为珍宝,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孙瑶看朱瞻基的脸色,自然也不会过多管教,才让镇儿养成这样依赖柔弱的性格。
何浅浅郑重道,“人生总会有不如意事,请太子无论何时都记得这句话,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的眼睛好似有魔力一般,话又说的那样温暖和蔼,朱祁镇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并没有听懂,但是很多年之后当他被困鞑靼营内茹毛饮血,被亲弟弟软禁于宫外食不果腹时,他不仅一次地想起这句话,这双温暖的手,还有漆黑如墨的眼睛,清澈温暖。这是他看过的最美丽的眼睛。
傅敏道,“我们出去吧,在这里呆的久了总不好。”
倚月点头,赞同道,“正是正是,我也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们都说这里有鬼。”一面说一面做出惊惧的神色。
何浅浅轻笑,向她道,“这可是禁忌之地,擅闯禁宫,若被人知道,公主和太子免不了一顿责罚,此处又在隆禧殿附近,只怕连静慈仙师也要被牵连。方才我与傅秀女去给皇后请安,太子迟迟不归,已经惊动了皇后。”
倚月倒不怕自己受罚,好赖都能推到朱祁镇身上,可是牵扯到胡善祥,她就迟疑了,嘟着小嘴想了想,“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是在我母妃的宫里看见我们。”
何浅浅摇头,“这却也不妥,太子若是在隆禧殿里摔伤了腿,静慈仙师还是难逃干系。”
“那怎么办?”倚月没了主意。
“这附近树木丛生,鸟雀众多,公主只说与太子上树抓小鸟玩不慎摔下来。贪玩本是孩童天性,只要不违禁,太后想必也不会追究。”
倚月又想了想,对朱祁镇道,“你可听见了,你是捉鸟摔伤的。”
朱祁镇不服气的哼一声,傅敏赞许地看何浅浅一眼,笑道,“二位殿下若是说走了嘴,我与郭秀女虽是好心进来相救,恐怕也性命堪虞。”
朱祁镇有些担心的看何浅浅,何浅浅冲他点点头,想到这个亲切的姐姐会被砍头,他忽然害怕了。朱祁镇瞅了瞅倚月,扁嘴道,“好罢,捉鸟就捉鸟。”
何浅浅与傅敏相视一笑,“姐姐先带两位殿下出去,再来接我。”
傅敏点头,抱起朱祁镇,倚月忙活着把朱祁镇的腿调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又把朱祁镇的衣冠整了整,才停了手。他俩自小一同长大,虽然口舌上不相让,感情却是十分亲厚。
傅敏一手抱朱祁镇,一手揽住倚月的腰,纵身在树上轻轻一点,飘然而出。
何浅浅痴痴地看着朱祁镇的背影,立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原本以为傅敏马上就会回来,谁料她等了半天,迟迟没等到傅敏。
何浅浅有些心焦,宫墙之外,突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何浅浅警觉地竖起耳朵,难道是这几人人品太差,被逮了个现行?
着急归着急,何浅浅靠在墙根上,恨不得钻进墙里去,这宫墙又厚又高,外面人显然压低了声音说话,什么都听不清。
搞不清楚状况,这可如何是好?
何浅浅看了看旁边的大树,又看看墙,一咬牙,掀起裙子,拿出小时候的功夫,蹭蹭蹭地便爬了上去。树枝十分茂密,爬起来倒也顺手,何浅浅站在树干上,裙下露出两条洁白的小腿,光溜溜甚是诱人。
左右无人看见,什么形象的就再说吧
何浅浅硬着脸皮,瞄准墙头,往上一跃。
这一跃本来不难,可惜她忘了一件事情,爬树她虽然擅长,但如今比不得从前,郭爱的身形娇小,何浅浅心急之下,对距离的判断有些不准。
所以她刚刚够到墙头的边缘,眼见就要掉下去,何浅浅慌忙中伸手去抓树枝,四肢并用,两脚乱蹬,才险险地爬上墙,刚要喘口气,就听卡啦啦的一声……
奶奶的,这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又干又脆,脚下一滑,她便重蹈了朱祁镇的覆辙。
茂密的树叶离她渐远,身子直坠下去,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轻的也得是个脑震荡。
何浅浅琢磨着得抱住脑袋,免得摔坏了脑干,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身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摔上去并不很痛。
何浅浅睁眼,面前是藏蓝底四合如意云龙纹织锦衣料,龙涎香萦绕于身周,头上有人缓缓道,“看不出,你还挺沉。”
暖暖的气息拂过耳际,何浅浅登时红了脸,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怎么会在这里?()
卷一 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识
她设想了千次,不料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何浅浅抬头,那是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在她梦里无数次的出现,他俊朗的的面庞,如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更添了成熟的魅力,这具胸膛,还是那么温暖,让她不舍得离去。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带了些探询的意味,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中没有慌张,反倒有浓浓的哀伤,让他的心中某个角落,也微微触痛了。
“皇上。”何浅浅强忍住心头密密麻麻的相思,和那撕裂般的疼痛,似有千般话,又不知如何说起,挣扎着落下地来,“嫔妾参见皇上。”
“唔,冒入禁宫,郭秀女不觉得应该给朕一个解释吗?”朱瞻基本想严厉质问,却不由自主的放软了语调。
不忍苛责她。
是因为她身上有浅浅的影子,还是因为她眼里带了悲哀的思念?映在那波光潋滟的眼中,如夏日夜间一现的昙花,那样凄绝美丽。
何浅浅伏在地上,思考着如何回答,傅敏与两个孩子都不在此处,究竟又去了哪里?
心头纷乱如麻,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父皇……”旁边的大树上突然传来清脆一声呼唤,傅敏挟着两个孩子飞身跃下。
倚月一落地就挣开傅敏的手,快步跑了过来,拉着朱瞻基的袍子到,“父皇不要惩罚郭姐姐,她是为了救我和镇儿,才进去的。”
朱瞻基拉住倚月的手,抬头看着傅敏抱着朱祁镇走过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朕守在这里,就是要看看,你们三个要躲到什么时候,没想到朕守株待兔,却逮住了另外一只。”
朱瞻基身边跟着的黄德全上去接过朱祁镇,傅敏跪下道,“秀女傅敏,叩见皇上。”
朱瞻基淡淡哼了一声,并不应答。朱祁镇悄悄拽朱瞻基的袖子,“父皇不要生气,都是孩儿不好,孩儿见这宫殿一直锁着,从不让人进去,孩儿心里好奇,就从这里爬了进去,没想到摔伤了腿,出不来了,幸亏郭姐姐和傅姐姐听见我们的哭声,才把孩儿救出来,父皇要惩罚,就惩罚孩儿吧。”
他的声音又脆又甜,小小孩童说话清楚利落,前因后果交代的十分完整,确实聪明难得。
倚月跟着跪下道,“是倚月带镇儿进去的,父皇要罚,就罚倚月罢,镇儿年幼无知,又受了伤,请父皇恕罪。”
朱瞻基挑了挑眉,朱祁镇方才看着何浅浅摔下来,心里甚是担忧,顾不上他老爸正在发怒,从黄德全怀里悄悄探出头问道,“郭姐姐,你没事吧?”
何浅浅听见朱祁镇的关心,心里有些感动,可她不像朱祁镇有太子身份撑腰,只敢飞眼对他一笑。
朱瞻基冷哼道,“你这猴儿,你父皇在下面接着她,你怎么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