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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特收回元老院的文书,将它重新放回木匣。身后的议员正在商议信件内容,安娜特趁此机会偷偷摘下汉诺给予的图章戒指,把它一并放入盒中,让奶妈带出屋外。
信件很快在文采飞扬的安提贝尔议员笔下成形。议员们纷纷签上姓名,并用右手食指上的印章盖上属于自己的印迹。只有他们的联名信才能让吉斯科的儿子采取行动,现在除去未到场的城防军司令官马戈,所有人的姓名均被列在上面了,长长的一串署名比最重要的正文还长。安娜特觉得这更像是一份谋反人名单。
“安娜特小姐,就差您了。”
“我也得签吗?可惜,我没有能代表身份的印章。”元老的女儿遗憾地说道。
“有签名也行。”
“还是算了吧!没有盖印的签名不能算数。我没有担任公职,而且还是女人,不具备与议员们并列的资格。”
安娜特委婉拒绝,没有署上自己的名字,快速将纸草卷进木筒里。按照汉诺议长的吩咐,一旦阴谋败露,立刻烧掉元老院的文书,这样,汉尼拔抓不到元老院任何把柄,只能向无关紧要的小议员发泄了。而自己是女人,没有公职,所做的任何承诺是不具法律效力的,随时能推脱一干二净;即使被捕,汉尼拔能把议长的女儿怎么样呢?木筒被贴上封条,插入长翅膀的双蛇缠绕的信使节杖中。
“索西娅。”
“我在外面,小姐。”老奶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沉。
“信使先生已经休息舒服了吧?叫他来见我。”
“是。”
走廊里传出老奶妈渐渐远去的无力脚步声。
安提贝尔议员立刻明白了安娜特的意图,“尊贵的小姐,您打算叫马戈的信使为我们送信?”其余议员也全看向聪明的议长女儿。
安娜特扶着节杖,走向窗边。奶妈很会办事,就连后院也是空无一人的,青翠草叶迎着微风摇摆,一缕阳光射穿云层,花园里的叶片在它的关怀下变得闪闪发亮。沉默片刻,安娜特开口了:“我们的城防军司令官想要脱身,神告诉他――没那么容易!”光芒照上她的美丽面容,富有立体感的五官立刻在和煦阳光中拉出幽深暗影,宛如巧手工匠精心雕琢的细致脸庞被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第四节 密谋(2)
骑兵统领马哈巴尔已经年过三十,身体健壮,总是摆着一副不苟言笑的古板表情,他站在巴尔卡家族府邸门外,由于严肃而显得凶悍的眼神使得守门卫士不敢阻拦他的去路。马哈巴尔毫无顾忌地跨进大门,一身盔甲在有力的步伐中上下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细微声响。
院内四处可见全副武装站岗巡逻的士兵,使这里看上去更像掌管军机的军事要地。他们是以保护巴尔卡家族成员个人安全为己任的私人卫队,新迦太基城里除去城防军外的另一支武装力量。自汉尼拔秘密离开新迦太基后,府邸内的士兵少了些;可今天,卫兵数目又回到从前的水平了。数量的变化更使马哈巴尔坚信得到的信息。
他对宅院内迷宫般的设计非常熟悉,知道每一个岔路通向什么房间,甚至连隐蔽的密道位置也一清二楚。穿过用火把照明的封闭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雕花木门,两名卫兵守在门外。这个房间骑兵统领常来,是汉尼拔与军官们商议军务的地方。
木门很重,有足够的厚度用于隔音。马哈巴尔推开它,第一眼看见的是屋里不停跳动的火光,几盏油灯被人随意放在椅子上,成为没有窗户的密室里的光线来源。一幅巨大的地图如同地毯般平铺在密室中央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上边坐着位金发青年,他的头发在灯光中异常耀眼。马哈巴尔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坐在汉尼拔将军珍爱的地图上。
“骑兵统领马哈巴尔向您致敬!”马哈巴尔站立着,问向坐着的金发男人。
金发青年把目光从身下的地图上移向两侧整齐摆放的木椅。“随便坐。”
马哈巴尔坐上椅列末席。
“有事吗?”金发青年很随意地问。他的注意力又放回地图上,黑色墨线勾勒出大陆与岛屿的大概轮廓,河流、山脉,以及城市名称和位置都能在上边见到,另外还有些红色标记,在黑色线条中很扎眼,不知道有什么含意。
“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听说您从迦太基回来了,所以来问候。”
“我很好。马哈巴尔,你是我的朋友,用不着拘礼。”金发青年回答说。
“可我也是您的部下,必须对您保持尊敬。”骑兵统领站起来,向他最敬重的长官――伊比利亚最高统帅汉尼拔行军礼。
骑兵统领的过分拘谨令受礼人不满了。“好了,马哈巴尔。行完礼我们快恢复朋友身份吧!到这儿来,和我坐一起。”汉尼拔指指地图,邀请朋友到他身边去。地图是用羊毛织成的,坐上去很舒服。
“说说第二件事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只是想问问您的迦太基之行有什么收获。马戈回答得太含糊。刺客是什么身份?真与刺杀哈斯德鲁巴的人是同伙吗?”
“不,他们不是‘同伙’,根本就是他们干的……”
油灯微弱的火光强烈跳动起来,汉尼拔把在迦太基所遭遇的一切告诉了朋友。马哈巴尔吃惊中又感到不可思议,汉尼拔离开新迦太基的一个月中竟遇上这么多离奇事件:携带神奇玩意儿的异国女孩;为躲避马戈身边的谄媚者,而伪装成雇佣兵,并与佣兵们一起蹲大牢;与死对头的女儿合作,为捉住刺客不惜重金收买迦太基所有出海商船船主;神秘人物血洗地牢,逃走的刺客们以鲜血写下复仇的留言。马哈巴尔开始后悔没跟汉尼拔一起走,假如当时狠心将军务留给哈斯德鲁巴,自己也成为这一连串事件的参与者了。
“虽然留在新迦太基是正确的,但我依然为没能与你一起冒险感到遗憾。”马哈巴尔叹出口气,把心中的失落全吐了出来,“不过,身为你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已经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你的身边围绕着太多不明因素,你提到的女孩和她的家人来历不明,而刺客更不用说,他们藏身暗处,随时会要你的命。至于汉诺的女儿,听说这位小姐以狡诈和美貌闻名迦太基,你更要当心了,她接近你一定另有目的,我认为她比刺客更可怕。”
“马哈巴尔,你多虑了吧!我的密探告诉我,安娜特来到新迦太基后过得非常安分。前几天她来拜访过,根据礼仪,我的妻子接待了她,两个女人谈论家务直到傍晚。还是说说你的第三件事吧!”
“第三件事正好与汉诺的女儿有关。汉尼拔,虽然你的密探消息灵通,不过这次他们失误了。有人看见大批议员在安娜特的宅邸内集会,其中有顽固的卡兰巴尔,这个老东西多年来与我们作对,他是元老院打进伊比利亚的钉子。他们选择在卡彼坦尼亚局势紧张的时候集会,一定有阴谋。”
“不,亲爱的马哈巴尔,你错了。他们不是钉子,只是不起眼的河卵石,踢开他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们很清楚,卡彼坦尼亚平定后,我下一个要对付的谁,我将清除元老院在伊比利亚的所有势力,他们不愿意牺牲,所以想尽办法自保,而美丽的安娜特小姐不过是联系他们与元老院的纽带。可怜的议员们一旦失势,我相信安娜特小姐会果断割断联系的绳索,元老院也将抛弃他们。”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的阴谋吗?”马哈巴尔对汉尼拔的过分镇定有些无法忍受。有人正在策划不利于自己的阴谋,却能无动于衷地对着地图发呆。马哈巴尔甚至坐了住了,无论如何也应逮捕他们。
可汉尼拔那张波澜不惊的英俊面孔依旧向着地图,手指从羊毛织物上划过,正好能触摸到卡彼坦尼亚的河流和山峰,卡彼坦尼亚东边有座城市,标注为“萨干坦”。汉尼拔淡淡说道:“就像我不惧怕刺客的复仇一样,几名无势力的议员有什么可怕的?背后有元老院支持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尊敬的元老们从来不是好靠山。不过我还是对他们的密谈内容很有兴趣。过一会儿,会有一封信送到这里来,正文末尾应该可以见到许多熟人的署名。马哈巴尔,如果你也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看。”
“你知道他们会写密信?”马哈巴尔更加吃惊了,“你怎么知道的?”
“马哈巴尔,你真认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有密探。安娜特是位好姑娘,不能对她作毫无根据的猜测。耐心等会儿,我的卫兵会将信使和他的密信一同带来的。在这之前,我们来探讨一下卡彼坦尼亚的局势吧!没想到离开短短一个月,两位哈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