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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白妩也就略一迟疑,便撒了手。
方若华眨了眨眼,打开一看,登时露出一点笑意:“你是许六爷的朋友?你叫什么?”
那美人一怔,迟疑了下才道:“我不是他朋友。”
他顿了顿,轻声道,“你可以叫我白妩。”
说话间,密林内外灯火通明,外头无数侍卫蜂拥而至。
灯光把林子照得比白昼时还要亮。
此时众人才真正看清楚眼前这美人,初时只注意到他逼人的美貌,现在却发现,他年岁不大,绝不超过二十,身上穿了一身漆黑的麻衣,手腕,足踝上缠绕了一层绷带。
脚下的鞋子像是鹿皮的,高腰长靴,紧紧贴合他的小腿,腿看起来又长又直。
只是腰身似乎过分纤细了些,方若华不自觉比较了下,仿佛比自己的腰还要细一点。
“咳咳。”
四周的侍卫神色肃穆,方若华挑了挑眉道,“先请这位贵客到客房休息,唔,方开宇关禁闭,这两个夜闯民宅的姑娘……不如送去心湖喂鱼?”
方二娃大惊:“姐姐!”
言慧慧也瑟缩了下,脸上露出些惊色:“你们,你们不能真么做,这是犯法的!”
夜姑笑道:“在言姑娘眼里,难道我们不是土匪?既进了土匪窝,被宰了不是很正常?你怕什么?”
一行人此时正路过心湖湖畔。
夜姑指了指平静无波的湖面,笑道:“也许你们水性好,喂不了鱼,能逃出生天也未可知?”
话音未落,湖面上忽然闪过一道幽蓝色的光,似乎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月光透过浓云洒落,晶晶莹莹的坠了一地,借着光色,谢兰看了一眼湖面,只一眼,她双臂上就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额头上也滚落了一滴汗珠。
那片湖面之上,不知何时竟浮起一大片鱼。
所有的鱼翻着肚皮,一动不动,配着幽静的湖水密林,更显诡谲。
“咕嘟。”
言慧慧本能地吞了口口水,再看周围的这些人,看这座船岛,恐惧难言,紧紧闭上嘴,扒住谢兰的胳膊,心中七上八下的,诸般念头纷至沓来。
表哥,我好怕!
方若华已是累得呵欠连连,喃喃自语:“先从小事开始解决。唔,这里就交给夜姑处置,蔡小贝,你们三个去密林塔楼一趟,就说我说的,今晚我在办公室等着见人,谁启动的密林机关,自己主动来见我。”
说完,她就溜溜达达先回去。
蔡小贝三个学生同被折腾得不轻,对视一眼,也一溜烟似的跑了。
夜姑笑眯眯揪着自己的长发,在指尖处转了一圈,看两个女孩子就像看摆在自己案板上的一块大肥肉。
言慧慧更是心惊,又累又吓,实在受不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方二娃惊呼:“言姑娘!”
夜姑翻了个白眼:“真不经吓。”
扔湖里喂鱼什么的,夜姑到没真做,鱼够可怜了,又要每天努力长肥好成为海王最喜欢的盘中餐,还是别让它们乱吃东西为好。
两个没造成危害的乱入者,直接和以前似的,扔去工地干活就是。
因为船岛需要很多工人,大建设始终未曾挺直,大多数时候,方若华不喜欢浪费劳动力。
当初左怀任县令时,也有时候直接扔衙门,让衙门按律处置。
唔,也不知道比起下大狱,这帮家伙会不会更喜欢工地的环境。
夜姑将事情处理好,回到办公楼上,探头看了一眼。
办公室的大门开着,桌上亮了一盏灯,灯光昏昏,照出一团暖色。
方若华双手托着下巴,低下头看跪在地上的复生。
复生哆嗦了下,要紧嘴唇,一身冷汗,冰冷的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眉心。
啪嗒。
眼泪滚下来,打在地面上。
或许是太匆忙,也或许是心慌意乱,复生大约是不知在哪里跌了一跤,胳膊上一大团的血污,但他本人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整个人一点动静也不曾出。
方若华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复生整个人又瑟缩了下。
“哎。”
方若华无奈,伸手把复生扶起,让他站好,给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襟。
“我知道,你可能给自己找了很多个借口,比如说,你今晚负责值岗,察觉有人进入密林,你有权利根据自己的判断,开启可用的机关陷阱,阻止闯入者进入我们的秘谷。”
“如果你这么告诉我,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是符合规定的,不光没有错处,还该嘉奖。”
复生咬着嘴唇不说话。
方若华的声音很轻柔,“复生,你们提高班里每一个学生,都是我们船岛最重要的资源。”
她伸手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叠资料,打开给他看。
这些都是学生档案。
每个学生,姓名来历,学业情况,每门功课的成绩,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后是诸位先生们的评价。
评价都写得非常仔细,有的甚至一写就是好几页。
复生手指微颤,翻到自己的那一份档案。
“……动手能力不强,记忆力超群,分析能力出众,建议着重培养学生处理后勤工作的能力。”
“性格孤僻,心地善良,若能解开心结,必然能有一番大作为。”
“……”
复生从肩膀到膝盖,全身都忍不住抖动,极力压制,终究失声痛哭。
他进夫人的办公室大门时,脑子里一团浆糊,甚至想起了当初在苏姐姐家,苏姐姐被那个所谓的恩客虐打的模样。
当时他想做什么?
他去厨房盯着案板上的菜刀看了好半天,最后拎起菜刀来,把家里的三两猪肉全给剁成了肉屑。
那天苏姐姐给他做得包子,肉馅特别细,吃起来很香,特别香。
夫人出现了,苏姐姐带着他上了船岛,教女孩子们弹琴,唱歌,跳舞,还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忙,可是再也没挨过打,一次都没有。
他读了书,不花钱,学里还给饭吃,给衣服穿,给零花钱。
复生呜咽:“夫人,我是故意的,我猜到他要来密林,故意换的岗,在密林待了两天,一直留心,今天看他带着外人来了,我就故意打开了机关。”
他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我其实……很想他死!”
此时他声音已经细弱蚊蝇,也不知是想夫人听到,还是不想夫人听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
复生心里不是不后悔,当时一看到夫人出现,他就后悔了。
伤到夫人怎么办?
而且,哪怕,哪怕有一个二公子看不起他的出身,觉得他脏,说他是妓、女养大的,侮辱苏姐姐……难道这些伤害,以前就没有?
这一点伤痛,当真比得过当初的绝望?
不过是因为……
方若华一拍复生的前胸,劲力吞吐,让他瞬间挺直了身体。
“站直了。去吧,自去领一份工作细则,抄写五百遍,你这次所作所为,别管潜藏了什么心思,也不能说你违反规定,最多只算是辨识不轻,工作失误,钻了规则的空子。”
复生登时愣住。
方若华把档案资料收起来,塞回柜子里,指了指大门,“再给我写一份思想报告,要认真写,仔细琢磨,就不给你规定字数了。”
复生脚下迟疑不决。
方若华并不催促,只是叹了口气:“不严惩你,不是说你做得对,只是……人学会了站着活在这世间,若是有人再想让他趴下,他必要反抗。”
“如果有下一次,谁还敢侮辱你,堂堂正正揍他,揍到他见了你就怕,就躲,绝不敢有下一次的地步。”
“这是你应有的权力,即便事后要挨罚,那也是对方挑衅在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如果你正大光明地把方开宇打个半死,事后我罚你关禁闭,你也不会有怨言。”
复生忍不住有点想笑,心中的惊惧,戾气,种种复杂的滋味,略略平息,不觉到有点觉得自己太……
“二公子也没做什么,他就是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我坐在教室里,会让别的同学也抬不起头,但他没怎么欺负人,平时也只是不理会我。”
方若华蹙眉,轻轻拍了拍复生的肩头:“我还管不了别处,但是在船岛上,像方开宇那样,做出那种行为的人,决不能是什么大多数。”
复生终于磨磨蹭蹭地出门而去。
夜姑吐出口气,目送复生走远,一时先没有进去打扰自己夫人,转头看到金二麻子蹲在夫人办公室门口,靠着墙发呆。
她想了想,干脆走过去和他一块站着。
金二麻子扬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