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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今日之形势,犹墨守孙武之成规,不亦可笑!”
王邑盛怒之下,几近失控。严尤苦心劝道:兵者,非可以忿也。大司空手握百万大军,身系帝国安危,万不可激于意气。王邑不听,怒道:我受陛下亲任,兵锋所及,羊肠亦胜,锯齿亦胜,缘山亦胜,入谷亦胜,方亦胜,圆亦胜。小小昆阳,胆敢负隅顽抗,迟迟不降,我必一人不留,尽屠此城,非如此,不足炫耀帝国之武力,不足惊骇天下之视听!
严尤还想再劝,王邑却已冷冷说道:“严将军连日劳苦,且先去后军休整,辅佐王兴。”
【No。5 意外】
王邑奇袭不成,心中大恨,誓要死磕昆阳,于是率众昼夜强攻。再说顶着护新大将军虚衔的王兴,自从随军来至昆阳,便被王邑有意安排在了后军,除了吃喝玩乐,啥事也不用管。王邑又派精兵保护王兴,名曰保护,实则监管,就怕王兴一不留神跑到前线找死。在王邑的潜意识里,王兴是很容易死的。王兴本来就只爱红装不爱武装,对王邑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于是拥着心爱的美人,任由前方腥风血雨,我自缠绵旖旎。美人却不甘心,缠绵何时不可,既然来到战场,总该玩点新鲜花样。王兴大有绅士风范,以取悦美人为己任,于是道:你要什么?说,就都有了。美人拍手道:不如把那些鸟人召来,飞给咱们看。王兴于是召见鸟人,来,给爷飞一个。
鸟人们本是战争英雄,此刻却被当成戏子,心中大感屈辱,然而却又不敢不从,只得换上行头,登上高台,绕着营帐飞了两三个来回。美人笑逐颜开,跃跃欲试道:我也要飞。王兴劝阻不及,美人早已登上高台,插上鸟人之翅,往下闷头便跳。王兴紧捂双眼,哀鸣一声:呜呼,佳人难再得也。忽闻左右欢声雷动,这才将信将疑睁开双眼,举目上望,但见美人正御风而翔,风贴云裳,裙袂飞扬,翩翩恍如仙子,直看得王兴神酥骨软,醉于地上。
美人轻盈落地,王兴抖擞肢体迎上,拊掌道:“昔有飞燕掌上起舞,今有爱妃凌空回翔。大妙,大妙。”美人道:“将军何不与贱妾同飞?”王兴连连摆手,美人激道:“贱妾一介女流,尚且敢上九天,将军天生贵胄,奈何自甘地下?”王兴仍是不肯。美人面色一沉,扭头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笑了。”王兴大急道:“那我飞就是了。你可以不哭,可以不闹,然而不能不笑。”
严尤被王邑授命看管王兴,听到喧哗,迅即赶来,一见王兴要升天,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将军乃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犯险。”王兴闻言,不免犹豫,美人厉声道:“你乃陛下独子,日后当有天下,只要你想,谁敢阻挡?”王兴看看严尤,再看看美人,一个是白发苍苍,一个是二八娇娘,决定不难作出,自然是悲白发而宠娇娘。
王兴换上鸟人行头,登上高台,往下一看,勇气瞬间化为乌有,拔腿欲回,美人却已在其背后用力一推。王兴自高台跌落,仿佛溺水之人,本能地开始挥动臂膀,臂膀带动翅膀,连续扇动之下,下坠之势竟徐徐止住。王兴胆气渐壮,用力挥臂,人也随之慢慢上升。王兴大喜,越发用力,人也越升越高,俯瞰军营,人小如蚁,王兴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忘了他是私生子,他也忘了深藏在内心的自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神,高高在上,君临众生。
严尤满心忧惧,一再催促王兴赶紧下来,王兴哪里肯听,他已经迷上了飞翔,迷上了天空,迷上了被所有人仰望。忽有狂风骤起,严尤急命鸟人上天接应,却哪里来得及,只能眼看着王兴如同一片枯叶,被狂风裹挟着,直奔昆阳城而去。
王邑正在昆阳城下指挥攻城之战,忽见头顶飞过一个鸟人,勃然大怒,我可没有下令让鸟人进攻,谁这么大胆,敢擅自行动。定睛再一看,几乎晕厥在地。王兴胡乱挥舞着翅膀,在空中大叫:叔父救我。话未落音,城头王常早已张弓搭箭,一箭射来,正中王兴胸膛。
王兴惨叫一声,自高空直坠而下,正正砸在王邑马前。王邑顾不上攻城,火速将王兴送回营帐,急传太医。太医一看,连药匣也懒得开,只是摇头叹息。王兴似乎也自知必死,抬眼开始在人群中搜寻他的美人。美人上前,伏在王兴身旁,王兴目不转睛望着美人,道:谢谢你让我飞。美人低头,泪下如雨。王兴抬起美人下巴,笑道:你要笑,不然我岂不是白飞了。美人破涕为笑,很快却又开始抽泣。
王兴再看着王邑,哀求道:叔父爱我,勿令我孤身上路。
王邑面色铁青,点了点头。王兴仍是盯着王邑不放,王邑诧异道:“现在?”王兴已经无法动弹,但面容却分明洋溢着欢喜。王邑叹了口气,一挥手,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美人,王邑拔剑,一剑划过咽喉。美人血涌三尺,横扑在王兴身上。王兴嘴角露出惨烈之笑,笑容尚未收拢,突然定格。
王邑搂起王兴,仿佛是搂着他自己的尸首,号啕痛哭。众将士没想到他们叔侄感情竟如此深厚,无不为之动容。只有严尤明白,王邑之哭,与其说是悲伤,毋宁说是畏惧。
【No。6 自摸】
王兴死的当晚,王邑一个人在昆阳城下静静坐了一夜,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沉默于夏夜和星光。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夜想了些什么,但所有人都发现他这一夜苍老了许多。
昆阳攻守战进入到了第六天,汉军忽然发现,官兵的攻城开始变得疯狂。空中有云车,地面有冲輣,地底又挖地道,在一切可以冲锋的地方冲锋,在一切能够打洞的地方打洞,各州郡太守亲自督阵,退后者立斩!箭矢如暴雨,一刻不停地向昆阳城中倾泄,仿佛全世界所有的箭,在所有的时间,都落在昆阳城这不足四平方公里的土地。城中人根本出不了门,万不得已要取水做饭,还得先拆下门板,背在背上,这才敢前往水井提水。
官兵的攻击昼夜不息,一浪接一浪,连绵不绝,无休无止。而汉军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已经接近崩溃。官兵可以分批轮换,以保证充足的休息。而汉军将士却只能连轴转,一刻也不敢松懈。极度的疲劳,加上极度的紧张,把汉军将士推入深深的绝望,他们仿佛身处索多玛城,面对神之怒火,天罗地网,无处可逃。然而,他们并不甘心,我等何罪之有,为何要承受这些?
王凤见再继续抵抗,已经不是和官兵过不去,而是和自己过不去了,于是对王常道:“城早晚必破,不如早降。”王常无奈,只得同意。
闻昆阳欲降,王邑下令军队后撤三里。王凤单骑而出,直入官兵营中。王邑极尽夸耀之能事,命百万大军闪开一条十里长道,王凤每走一步,百万大军便报以一声震天大呼——降!
王凤手捧降书,眼观脚下,紧步快行,十里长道走罢,已是汗湿重衣。入得中军帐中,但见早有盛筵摆下,官兵诸将悉数出席,排场浩大,帐内遍陈奇珍异宝,金碧辉煌,舞女歌姬,皆是天下绝色。王凤毕竟是草莽出身,没见过太多世面,今日亲眼目睹皇家的气派与奢华,神色间不自觉地流露出艳羡和谦卑。
王凤膝行而前,递上降书。王邑看了看,不置可否,指着遥远的末座,道:“坐。”
在巨大的压迫感之下,王凤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他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投降之后,一了百了。他解脱了,自由了,终于不用再徒劳地战斗,终于不用再在炼狱中煎熬。官兵诸将也无不喜形于色,他们早就受够了攻城之苦,昆阳主动投降,实在是最好不过。严尤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这下大军终于可以进发宛城,宛城有救了,新朝有救了。
王凤落座之后,王邑远远问道:“你现居何职?”
王凤谦恭答道:“忝居成国上公。”话一出口,自己先不免有些羞愧起来。在今天这个场合,报出自己的上公官衔来,显得如此荒谬和底气不足。
王邑大笑道:“这么说,你是上公,职位还在我之上。我应该向你投降才对。”
众人哄笑。王凤大窘,连称不敢。
王邑懒洋洋又问,“叫什么?”
王凤道:“微臣姓王名凤。”说完,灵机一动,又补上一句,“有幸和大司空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诸将一片低呼,暗骂王凤画蛇添足,这多余的一句话,很可能就会把事情搞砸。要知道,王邑向来以自己的贵族血统为自豪,王凤如此不识趣地攀附,正犯了王邑最大的忌讳,他是根本耻于与贱民为伍的呀。
王邑惊奇地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