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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儿欲言又止。
谢瑜连忙道:“我没事了,姨娘不要为我费心。这事千万不要深究,莫要惊扰了客人”
王宝珍询问地看着谢康河,这件事情十分特殊。谢四小姐是养女,谢康河对她比别人照顾三分,可江小楼刚来,算是贵客,这两个人发生冲突,端看谢康河会帮谁了…似乎帮谁都不好。
谢康河不想让江小楼不高兴,只能选择委屈谢瑜,便大手一挥:“一切都是误会,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谢瑜垂头,掩住眸子里的得意。有了这一出,江小楼在父亲心中一定会留下极坏的印象,稍加时日,还怕赶不走吗?
“父亲,我相信江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谢连城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开了口,随即他平静地目光转向江小楼,“能解释给我们听吗?”
他的声音醇厚,十分温润,叫人觉得心头舒服,没有丝毫责问的意思,纯粹是想要把事情弄清楚。
从始至终,江小楼站在旁边看着谢瑜表演,面上似笑非笑,并没有多说半句。此刻谢连城问到她,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十分歉疚不安:“可能…真是我把四小姐推下去的。”
谢康河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谢连城不免怔住,停顿了片刻,才道:“为什么?”
江小楼眨了眨眼睛,似乎犹豫再三,才为难地卷起袖子一角。众人先是被那雪白的手腕花了眼,再对着阳光仔细看,才发现她的手腕上竟然有细密的孔眼,站在远处是看不见的,只有站在近处才能发现那孔犹如针眼一般大小,周围却肿起好大一个包,红红的一片。
众人面面相觑,就听见江小楼慢吞吞地道:“刚才四小姐陪着我一起在湖边走,不知什么缘故突然飞来一只毒土蜂,就在四小姐左边脸颊围着飞,我担心她被叮,下意识地轻推了一把,谁知她一时没有站稳,笔直地就往湖里掉下去了。我现在心里着实愧疚,都是我的不好,用力太大了,想来四小姐弱不禁风的,当然站不稳。”
听见这话,谢康河一震,随即转过头望向谢瑜,发现她的发间赫然簪着一朵白色海棠,十分引人注目,不由沉下脸道:“瑜儿,你怎么也学五丫头那么没规矩,好端端的戴着花儿,引来了蜜蜂都不知道,还连累了小楼!”
谢康河素来对谢瑜和颜悦色,在所有女儿之中最为怜惜看顾她,从未露出这等沉沉的神情。一瞬间瞧见,谢瑜浑身都僵住,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
谢瑜心念急转,父亲怀疑毒蜂极有可能是她头上这朵白海棠招来的,江小楼为了让她避开被叮了一口,手臂上还有被毒蜂叮过的痕迹,这是做不了假的,自己却冤枉说是江小楼推她下去…怎么看都是谢瑜自己无理取闹,她心里一急,不由望着江小楼,眼泪汪汪:“我…我没瞧见那蜜蜂”
“蜜蜂倒是无碍的,那是毒土蜂,”江小楼把手腕抬起来给她瞧,神色温柔,却仿若很痛的模样,“太无先生提醒过我,这种季节花园里最容易招惹毒土蜂,它的毒液进入血液内,很容易灼热红肿”
“岂止是红肿,太无先生还说可能会出现水泡或淤血,皮肤坏死!”郦雪凝一直在旁边从头看到尾,向来好脾气的她,此刻表情难掩怒气,“小楼你也是的,避开就好了,为什么要冲过去,你自己还不知道是否对蜂毒过敏,太无先生说了,身体虚弱的人很容易呼吸困难,心脏衰竭甚至一命呜呼!好心救人却被误会,你又有什么理由要推四小姐下水,这等怀疑简直没有根据。”
她这话接的很快,顺溜无比。
太无先生的确说过这种话,也提醒过她们要特别小心这种毒蜂。但他没有说的这样危言耸听,若非成群结队的毒蜂攻击,怎么也不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顶多不过红肿瘙痒个三五日而已。
但这种时候,说得越是严重,谢瑜的罪过就越大。
所有人看向谢瑜的眼神都有点异样,五小姐年纪小,爱把真花儿往头上戴那是天真活泼,四小姐你戴花也就罢了,连累别人还要哭诉。刚才的哭哭啼啼越是惹人怜惜,现在的这无辜就变成了倒打一耙、不辨是非。
王宝珍看看江小楼,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真假。看她神色,言之凿凿,那伤口又是红肿起来,十分逼真,委实不像是在说谎。可是未免太巧了些…
谢瑜悄悄瞪了陌儿一眼:“都是你乱说话,差点冤枉了好人!”她一边说,一边充满歉疚地看向江小楼,“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江小姐,都是我的错。”
谢康河叹了口气,道:“你呀,事情没有弄清楚,差点错怪了小楼。”
江小楼十足大度,微笑以待:“哪里,伯父太言重了,不过是误会一场。”
谢康河快速吩咐人:“快去请大夫替小楼诊治。”
谢瑜未料到江小楼这样会说话,三言两语倒成了自己的不是,此刻脸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僵硬。
谢连城却站在原地,一直望着江小楼,神情带笑。这丫头,原来不声不响,竟然如此狡诈…
郦雪凝放下心来,江小楼外表是个很温顺的人,生得面善,温柔可亲。如果不了解她,以为她是软柿子很好捏,那就完全料错了。外人瞧她和气,却永远无法把她和狡诈、阴险联系在一起。她轻易不发火,笑眯眯地就把人收拾了。
谢家请了大夫,特意替江小楼看过,确保没有什么大碍才离去了。谢康河与王宝珍嘱托江小楼好好休息,谢月和谢香姐妹也好生安慰之后离去了,留着谢瑜一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道:“小楼,今天都是我的不是”
江小楼只是端着一杯茶,先慢慢地喝,听她说话却不抬头,喝了大半才抬眼瞧她,唇边带着浅淡笑容,道:“四小姐不必过于自责,毒蜂可是不长眼睛的,逮谁叮耍”
谢瑜听了不由一惊,暗地里咬了牙,脸上却只能端出笑容道:“是,都怪它不长眼,险些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两个人,一来一往,把原本莫须有的毒蜂说的煞有其事,郦雪凝听着不禁摇了摇头。
谢瑜终于起身告辞,小蝶奉命送了她出去,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尽管如此,还是恪尽礼数的一直送到门口。谢瑜示意她不必再送,轻轻转身碎步走开。
小蝶瞧着她的背影如同燕子一般轻盈,越发恼恨起来,不由冷哼一声,扭头回去。等回到屋子里,小蝶不禁追问:“小姐,那个谢四小姐摆明了是冤枉你,走的好好的就往湖里跌,还非要赖着你,难道眼睛瞎了吗?”
江小楼闻言,一双秀目瞧向她,青丝泛出墨玉般淡淡光泽:“那依照你的意思,应当怎么说?冲上去揭穿她的阴谋,叫伯父教训她一顿么。”
小蝶一时义愤填膺:“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江小楼支颐浅笑:“初来乍到的,你就如此奋勇敢为,胆子还真不小。”
小蝶一听江小楼这话意思不对,连忙腆着脸笑道:“小姐,奴婢还不都为了你打抱不平吗?”
“以后做事说话,都要动动脑子。我今天这样做,不过是给谢伯父留下颜面。若是真把事情闹大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我和谢四小姐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必穷追猛打?”江小楼这样说道,她不过是用在太无先生住处偶然被毒蜂叮咬的痕迹来浑水摸鱼而已,就是希望事态平稳解决。
小蝶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却不敢和江小楼争辩。
郦雪凝看着小蝶,不禁摇头道:“你呀,小楼何曾让人家欺负过,她肯宽容别人,为何你却不可以?凡事以和为贵,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一件好事吗?”
郦雪凝完全是从宽容、谅解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却不知江小楼心头另有一番盘算。这么一点小事,根本无法伤害到谢四小姐在谢家的地位,何必多此一举、浪费口舌。
江小楼下意识地看向雪凝,对方的眼睛太清澈了,虽然有岁月投下的忧伤,然而更多的是宁静,仿佛天然的黑色宝石,永远充满怜悯,理解,饱含人才有的感情。
江小楼不禁想起自己,每次在照镜子的时候,她总是避开那双眼睛。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睛里有了太多的仇恨,专注而野心勃勃,时时刻刻在等待着撕咬猎物。
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郦雪凝这样的朋友呢…
“就怕人家不愿意呢!”小蝶没注意到江小楼的神情,只是碎碎念着,正巧谢家的婢女菁菁进来换茶。小蝶悄悄看了低眉顺眼的菁菁一眼,立刻把嘴巴抿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