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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康河收留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女孩子,并且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抚养长大,光是这份气度就让人动容。
谢瑜只是含笑与二小姐谢柔并排站着,越发把容貌寻常的谢柔比得暗淡无光。她用一种幽幽的目光打量着江小楼。容貌美丽的女子总是喜欢互相比较的,尤其是她素来自诩美貌,江小楼却丝毫也不比她逊色,说不出心里这种酸酸的滋味,便只是在一旁观望。
谢月等人的关注点都在江小楼的身上,对她身后的郦雪凝看也不看,可能以为她不过是个陪客,所以无人多投注一眼。唯独谢家五小姐谢春,她见到众人都簇拥着江小楼,便主动走到郦雪凝的身边,笑嘻嘻地和她说话。谢春年纪最小,鬓发松松的,头上的芍药并非纸做的绢花,而是从园里新摘的芍药,鲜艳欲滴,上头赫然还有一只蝴蝶绕来绕去,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笑。
果然,谢香噗嗤一声笑起来:“小五,你头上那是什么?”
谢春扭过头,晃了晃脑袋,很没形象地道:“什么?”
“你没见到那么大只蝴蝶在你头上飞来飞去吗?我都说了你多少回,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花儿往头上戴,你瞧瞧,连蝴蝶都引进来了,惊吓了客人多不好!”谢香面带促狭地道。
谢春眉眼没有其他几位小姐那样精致,却是浓眉大眼,面如圆月。听了谢香的话,便直接向头顶望去,果真见到一只蝴蝶飞来飞去,她嘻嘻一笑,忍不住一把将那蝴蝶逮住攥在手里,刚预备放了,却听见王宝珍笑道:“五小姐,小楼还在这里,你莫要惊着她。”
谢康河皱起眉头,难得起了不耐烦:“不许没规矩。”
谢春容貌看起来最酷似谢康河,可看他的模样,并不是很喜欢这女儿,江小楼匆匆一掠,便已经看出了大概。
谢春不以为然地把蝴蝶放飞了,只是看了江小楼一眼,嘟囔道:“她又不是泥巴捏成的,风一吹就散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吓着!”虽然抱怨,却是一派天真。
谢康河脸色沉了下来:“谢春!”连名带姓的叫,明显是生气极了。
“好啦,你每次回来就盯着训我,我只是看花开的好看所以才摘下来,并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谢春连忙告饶。
这时候,谢瑜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江小姐秉性善良,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生气呢?父亲您太多虑了。”
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让人心头一颤。
看似替谢春开解,说的话却颇有深意。
果然,谢康河脸色越发不高兴,道:“看见没,以后要多和你四姐学一学,再这样没规矩,我就把你送去给教养嬷嬷管教!”
谢春仿若被呵斥是家常便饭,丝毫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就翻过了这一页。
谢月最为热情,立刻转了话题:“小楼第一次来京城吧?以后无事,我带你出去逛逛…京城很热闹,你一定会欢喜”
江小楼只是笑了笑,十分含蓄而温柔。看起来就像是个十足腼腆的姑娘,王宝珍一直在暗地里观察她,见到这种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谢康河看重江小楼,她当然希望这个姑娘能好相处一些,若是性情骄横的,只怕不好办。
其余看着江小楼,都觉得她内敛害羞,心中各有评判。
王宝珍又问江小楼一路上可还顺利。
江小楼只是轻声细语回答了两句,言谈举止虽然内敛,却显得十分得体,几句话说下来,不但谢康河连连点头,就连原本眼带着挑剔的谢瑜也不得不承认,江小楼受过良好的教养,是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去夫人那边用膳了。”王宝珍轻声提醒谢康河。
谢康河点了点头,率先站起身,对众人道:“走吧。”
他们走出大厅,一路穿过前院,就看到大片大片的竹林,绿意盎然。
谢月瞧见江小楼的目光落在竹林,笑了笑,神色中颇有几分骄傲:“以前都是父亲非要种的,姨娘向来觉得还是养些花草好…在辽州的时候,父亲为了建一个竹林,可没少花心思,到处去求购最好的竹品种。”
江小楼充当了一个完美听众,面带笑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说来也奇怪,也许是父亲算是有缘人。有一天园中来了位游方道人,他面容清癯,气宇不凡,笑呵呵地问我父亲是不是四方求竹。父亲连忙说是的,他说看在父亲心切意诚的份上,特献家传老根一支,说完从袍袖间抖出一截干瘦的竹根来,朝案几上一放,拱拱手便扬长而去。等父亲追出门去,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父亲拿起竹根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好,想想既来之,则安之,就吩咐下人把它先埋进土里再说。时间长了,四方陆续求得的名竹都已入土,也就把它给忘了。后来搬到京城来,父亲特意选了好些品种一起走,唯独这一杆竹子…父亲思虑再三还是带来了。有一年,京城流行一种奇怪的瘟疫,无论什么名医都开不出方子来。人们谈之色变,到处人心惶惶,我大哥也染上了这个病,父亲终日忧心忡忡,数日辗转不眠。一天夜里他忽然做了个梦,梦见上次那个老道又飘然而来,对他说,你是个有缘人,本不当有此劫难,从前已将仙方交与你,但用此叶泡茶饮,可愈百病;取枝置于室内,可驱百邪。惊醒之后,父亲立刻吩咐赶快按照道人说的做,果然立刻见效,救下了我大哥一条性命。”谢月的声音带了三分骄傲,笑容更是美丽。
江小楼听了,倒是颇为惊讶。看谢月神情语气言之凿凿,仿佛那老道真的存在一般。不过,大周流行千亩竹说法,家有一千亩竹园,他的富贵就等于封侯。谢康河在家园广为植竹,也是为了招财。心中作此想法,她嘴上却说道:“竹代表着节操、品位和风雅,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光从这里,便可见谢伯父的品位非同一般。”
见她说话这样熨帖,谢月不由笑容更深。
整个园子的摆设十分精致,国色天香楼里面也算奢华,但和谢家比起来算是俗气了,所以郦雪凝和小蝶都很有兴趣地望着。
“这石头好漂亮”郦雪凝指着一处笑道。
竹与石,本是双生双伴。谢家整个园子在以竹置景的同时,同样钟情于叠石造山。用来叠山的石头,千姿百态,堪称石中极品。
“这都是父亲花费重金四处搜罗来的,其中不乏有些人家的世传宝物。”三小姐谢香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越发显得甜美可人,“这些山石都很珍贵,经常有人试图盗窃,为防止失窃,父亲曾吩咐工匠在一些假山石间灌注了大量融化的银浆,无人能搬得动、拿得走。”
每座假山用银浆筑基,谢家真是泼天的富贵,只是这样奢侈,真是好事么?江小楼听在耳中,不免这样想到。
最后,终于到了饭厅,王宝珍笑道:“今天是为了小楼接风洗尘…都是家常菜,不要客气。”
江小楼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了。”
就在此时,婢女们簇拥着一位中年女子走过来,她容色比王宝珍逊色了许多,却天生一副雍容温柔的气质,看到江小楼,只是默默点头:“是个俊俏的好姑娘。”
“夫人,时候不早,咱们该用膳了。”谢康河对谢夫人的态度很敬重。
谢夫人微笑着点了头,众人便跟着一起进入饭厅。菜先由厨房传菜的小厮送到门口,门内的婢女躬身接过,然后轻移碎步来到桌子前面,口中报:“东安子鸡。”江小楼一眼望去,托盘上的碗碟乃是细瓷制成,古朴沉静。
谢康河摇了摇头,婢女捧着托盘退下。
第二个婢女捧托盘上前,报:“八仙过海闹罗汉。”
谢康河点头,托盘轻轻放下。
第三个婢女捧托盘上前,报:“一卵孵双凤。”
谢康河点头,托盘放在桌上。
第四个婢女捧托盘上前,报:“龙井虾仁。”
谢康河未语,王宝珍点头,托盘放下。
第五个婢女捧托盘上前,报:“凤尾翅。”
谢康河刚摇头,却又道:“留着吧,这是辽州菜,小楼会喜欢的。”
前前后后传了三十道菜,留下不过十来道。
王宝珍十分热情,亲自替江小楼布菜,旁边的侍宴婢女也在夹菜,所以很快她的碗碟里面都满了。用餐的时候,侍宴婢女片刻不离,不停地布菜更碟。
桌上的所谓家常菜,事实上极为丰盛,即便是江小楼出身富豪之家,有些菜也未曾见过。她很清楚,谢康河在竭尽全力的照顾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