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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见到这情形,不由三分惊讶,江小楼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完全对绣花没有太大兴趣。让她安安静静坐着看书写字倒还可以,让她一坐一整天在这里绣花,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江小楼的目光落在郦雪凝生前留下的牡丹图上,她的绣工很好,那一朵朵牡丹花就像是突起在缎面上,仿佛活生生从花园里摘下来,连着露水直接放进缎面里头。仔细看去,每一片牡丹花的花瓣都有不同层次,深红浅红叠加过渡,色泽自然流畅。江小楼很想替郦雪凝完成这幅牡丹图,可如今看来——她到底不是那块料。把绣活丢在一边,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景,不知何时目光却突然凝注了。
江小楼突然道:“我要出去,备伞。”
小蝶一愣:“小姐,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要去哪?”
江小楼一言不发,径直挥了挥手。小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到花园里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真切,虽然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反驳,赶紧准备竹伞。
一路慢慢行来,江小楼的裙摆都被雨水打湿,小蝶赶忙把伞撑过去些,免得淋湿了她的肩头。
花园东北角的亭子旁边有座小花池,中央是一座雕刻成蛟龙形状的管口,一到下雨天这里就会变成小小的天然喷泉。而此刻,一个锦衣少年正蹲在池边,极为认真地听着水声。
江小楼站在他的身后默然观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世子喜欢下雨天?”
少年吓了一跳,猛然跳了起来,转头看着江小楼,神色惊惧。
江小楼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哗啦一声,一道闪电撕破天际,露出狰狞面孔的同时,雨更加没命地浇泼下来,那少年连连向后退出去,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他怕打雷,江小楼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因为对方迅速用手把耳朵堵住了,而且躲在了凉亭边角,整个人瑟瑟发抖。
雷声带着闪电一股脑地向赫连岳袭来,他瞬间脸色铁青,变得越发惊恐不安。
江小楼吩咐小蝶:“去找世子爷身边的人,看看他们都去哪里,怎么不在身边照顾着。”
小蝶点头,提着伞飞奔而去。
江小楼走进凉亭,看着对方柔声地道:“世子,雨越下越大,还是早些回去吧。”然而赫连岳却像是没有听见,只是捂住耳朵一言不发。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病人,对外界的一切虽然有反应,却是入耳不入心,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似乎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难怪庆王妃在耗尽了无数的心力之后,对他也彻底死了心。这样的世子,以后要如何继承庆王的爵位…
负责伺候世子的婢女匆忙跟着小蝶赶来,瞧见这情形吓了一跳,连忙道:“世子爷,您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江小楼蹙起眉头:“世子浑身都湿透了,快带他回去换衣裳吧。”婢女连忙上去拉住赫连岳,就在他走下台阶的时候突然一脚踏空,猛然就摔在了泥水里,登时满头满脸都是泥水。
江小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不由自主无比失望。庆王世子如同扶不起的阿斗,完全不可能与两位文武双全的兄长一争长短…
来到世子的陶然居,所有人都忙着替他换衣、擦洗,而江小楼却注意到大厅里的一幅绘画,这幅画似乎集合了历朝历代绘画的精华,上面画着七佛,七菩萨,七尊真神。正中的观音头戴凤凰宝冠,长发披散,脸型丰腴,秀眉微弯,身上穿着锦绣罗裙,衣带飘然欲飞,仿佛风一吹就会随之而动。与其说是菩萨,不如说更像是庆王妃的化身…她凝视片刻,不由问道:“这幅华—”
婢女垂头道:“这幅是世子爷用了一个时辰画出来的。”
江小楼暗自点头:“笔锋跳跃,手法流畅,果然是高手。”
每尊像造型各异,妙丽妩媚,构思新颖,绝非寻常人可以画出来的,实在远超江小楼的想象。她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若不是当初的意外,如今的庆王世子何至于沦落到这个模样…
从世子的院落出来,雨早已经停了,芭蕉叶上不时落下一颗晶莹的碎珠,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江小楼进了庆王妃所住的院子,一身翠绿衫子的暮雨迎上来,满面笑意:“奴婢正要去请小姐,快请进吧。”
暮雨的声音在这空翠的环境里听来有些许的空灵,江小楼略一点头,便举步而入。
庆王妃的院子有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平日里寂静无声,今天却有笑声传来,江小楼凝神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手挽丝绳,脚踩秋千,身子站得直挺挺的,身边的婢女轻轻推了一下,那秋千瞬间飞起,将她整个人送入半空,亮丽的裙摆上下翻飞,仿佛一只翩飞的蝴蝶。
庆王妃正巧瞧见江小楼进来,笑道:“你瞧,刚刚搭好的秋千,正要让你过来看看。”
江小楼略一点头,目光又落在秋千架上的赫连慧身上。只见她行动之中身形窈窕如燕,翩然若飞,足下生风,不由微笑:“想不到云珠郡主还是打秋千的高手。”
庆王妃目光慢慢变得温和起来:“是啊,这丫头平时里很是文静,唯独喜欢秋千,刚刚下过雨,秋千架上还是湿的,她也不怕弄湿了绣鞋。”庆王妃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温和,显然对赫连慧很是喜爱。
赫连慧瞧见江小楼来了,立刻停了秋千下来,满面笑容:“母亲怎么不通知我小楼来了,害我在她面前丢丑了——”
江小楼唇畔漾着浅浅的笑:“这秋千打得可真好。”
赫连慧腼腆地红了脸:“若是你喜欢,赶明儿我也教你。”
江小楼笑容淡了三分:“云珠郡主如此好意,我就先多谢了。”
“你我姐妹之间又有什么好谢的,你总是这样客气——”赫连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就要挨上江小楼的手臂,可江小楼轻轻瞧了她一眼,目中三分疏离两分审视,赫连慧笑容一顿,立时站住了脚步,面上便有些怯生生的,片刻后却看向庆王妃,细声道:“很快便是老王妃的千秋,不知母亲准备了什么礼物?”
庆王妃未曾注意到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道:“我已经请人去雕了一尊白玉观音预备算给她,老王妃什么值钱的没有,咱们不过是表表心意,你可准备好了?”
赫连慧脸上微红:“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绣了一幅南极仙翁贺寿图罢了。”
听她这样说,庆王妃却十分赞许:“送礼物要紧的是心意,又不是看谁送的礼物贵重,你有这份心意已经十分难得了。”
赫连慧受了鼓励,便又鼓起勇气似地向江小楼问道:“小楼,你预备送什么?”
江小楼面上神情却只是淡淡的,回以一笑。
庆王妃敏锐地觉出江小楼似是对赫连慧有些冷淡,心头不由掠过一丝异样,面上却不好多说什么。
赫连慧并未被这冷淡吓退,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声音清润如水:“到了老王妃千秋那天,府里肯定要好好热闹一下,顺夫人她”
庆王妃没有想到赫连慧会再次提起这个名字,不觉面色一沉:“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赫连慧眼底泛起了幽幽涟漪,面上越发忐忑委屈:“母亲,我知道你不想我提起这个人,只是顺夫人毕竟是家里的一份子,如今老王妃寿辰,若是继续禁足”她的话说了一半却突然顿住了,只把一双怯怯的眼睛瞧向庆王妃。
顺夫人虽然被禁足,庆王却经常前去看望,甚至还曾悄悄留下过夜,这说明顺夫人并没有彻底失去庆王的宠爱。在这种情况下,庆王妃如果还执意与她为难,那就是标准的落井下石,不为庆王所喜。
庆王妃已是收了原本的温柔容色,不由自主冷笑一声:“那你又需要我做什么?”
赫连慧一副满是替她着想的模样,苦口婆心地道:“其实也不需要母亲做什么,不过是趁着这大好的日子,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把她放出来也就是了。”
“你让我去向老王妃谏言,取消她的禁足?”庆王妃脸色越发沉沉,“我没有听错吧,慧儿何时开始如此关心她了?”
听出王妃语气的微妙变化,赫连慧自然知道触到了对方逆鳞,一时满脸皆是惶恐不安,口中连忙道:“母亲,女儿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其实我只是想说”
关键时刻,一直默然不语的江小楼反而开口道:“云珠郡主是在为母亲您考虑,王爷只是碍于颜面不得不处罚顺夫人,如果母亲能够给他一个台阶下,想必他会十分感激你的。”
赫连慧万万想不到刚才还对自己万分冷淡的江小楼居然会开口支持,凝神望了她一眼,方才温言细语道:“正是如此。”
庆王妃深吸一口气,终究耐不住愤恨:“我要他的感谢做什么?”
赫连慧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不禁轻声叹息:“母亲好好想一想,纵然现在不提此事,等到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