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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嬷嬷在旁边煽风点火,道:“夫人这样金贵的人儿。不用与那姑娘多说什么,直接给两巴掌,丢出门去便是了。”
黄氏皱眉道:“这又不是咱们家,这里都是过来贺小五新婚的贺客,嬷嬷。你这是要我抹黄家的面子么?”
余嬷嬷马上便缩了回去,口中委屈地道:“请夫人原谅。都这么些年了,都没改过来,到了黄家便觉得亲切,仿佛这儿才是自己家。”她原也是黄家的下人,刚刚随黄氏去到纪家的时候,曾经很是不习惯纪家的做派。
“说什么呢,嬷嬷?都已经在纪家这么多年了——”黄氏皱了皱眉头,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再加上刚刚丁氏说的话在黄氏这里起了点作用——这王那妃的,听上去挺能唬人,因此她不打算轻举妄动,只在一旁默默观察傅春儿。
眼下傅春儿还真是落了单。她立在花厅一侧,背着手,欣赏着厅门两侧的一对楹联,联上书着:“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
傅春儿一面看一面点头,觉得这副不错,尤其是下联,旧雨新雨,暗指旧友新朋,吐属文雅,却又富有意趣。她却不晓得此刻她落在黄氏眼中,全然一无是处——年纪未长成,黄毛丫头一个;相貌么,中人之姿,最多可以说有点俏丽;身上的穿着装扮,也最多也只能夸一句整洁;头上簪的花,连朵珠花都戴不起,只剪朵芍药来戴——等等,这时节,哪里来的芍药,不会是绢制的花儿吧!
黄氏只顾在远处观察傅春儿,哪晓得身边那位余嬷嬷趁这时候悄悄走开,却是寻到了一位与她相熟的管事娘子,贴耳说了一番话。
那娘子看了看黄氏的神情,疑惑地道:“姑奶奶真这么说?”
余嬷嬷自然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娘子想了想说:“也是,按你这么说的,回头我们趁九小姐不注意,将那姑娘送出去,就不在姑奶奶面前讨厌了。”
这边厢黄氏眼光灼灼地直盯着傅春儿,傅春儿自己也有些察觉,回过头来,见到黄氏,她并不认得,只道是黄家请来的宾客,当下朝黄氏微微一福,脸上挂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黄氏有点尴尬,笑了笑,其实只是面上的肌肉抽了抽,便也算是打过招呼了。两人这番远远地对面,黄氏倒觉得这姑娘眉宇之间颇为坦荡,倒不会像是余嬷嬷口中说的那样不堪,只是要做黄氏她自己的儿媳妇,怕是还不够格。
黄氏自做闺女起,便是这副性子,她是黄家娇女,父兄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颇以黄家为傲,眼光极挑剔,后来即便是嫁到纪家去,也并不觉得纪家会比黄家更好。只是她倒并不是那等一味骄矜莽撞之人,随着年纪渐长,总也多少也有些分寸。
旁边黄家的下人这时候便奉上茶水,有个媳妇子便捧了一盏刚刚沏的酽茶过来,对傅春儿道:“九小姐传的话,待礼成还有一阵子,她待礼成便过来寻姑娘说话——”
“哦——”傅春儿有点茫然,不晓得这黄以安的大喜日子里,黄宛如为何非得找自己说话,然而当日那帖子上确实也曾这样写着,“吾妹务请亲至……”
“姑娘请用茶——”那媳妇子就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酽茶往傅春儿手里送。
“小心——”对面的黄氏突然喊了一嗓子。厅内的宾客纷纷朝她那边看过来,反而没有什么人注意傅春儿那头。
傅春儿一惊,双手就往回一缩,人往后退了小半步,便顶着了身后的一只廊柱,不过还好她退了半步,一杯滚热的酽茶,大半合在了那媳妇子的身上,剩下一点,带着茶叶渣,泼在了傅春儿湖色的湘裙上,一时间洇了一大片。
傅春儿吓了一大跳,匆忙之间,不及细想这件事,也不待辨认是谁喊的那一声,赶紧问那媳妇子:“没被烫坏吧!”
眼下是冬日,那媳妇子穿的本就挺多,再加上外间有些冷,那媳妇子倒没什么大碍,当下忍着烫小声说:“没事!”
旁边便又过来另外一个媳妇子,仿佛挺热切,上来便拉着傅春儿的手,道:“呀,姑娘的裙子湿了。”
傅春儿微微觉得有点怪异,明明先前那个奉茶的媳妇子,身上的裙子湿了半幅,全是深深的酽茶印子,眼见又烫得挺严重的,刚过来的这名媳妇,却完全不闻不问。
后来的媳妇子便回首,招呼一个丫鬟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傅春儿朝起一拥,道:“姑娘,九小姐的院子在那头,我们来帮姑娘收拾一下吧!”说着,两人挟着傅春儿便往厅外去。一出厅堂,那两人便带着傅春儿拐上一条窄巷,狭长逼仄。
傅春儿认得这条水火巷,当年黄宛如身边的小夏曾经带她过来,因此她知道,这条巷子直通向黄家园子后面的河道去。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是黄家的园子,黄宛如的闺房,绝对不会是在这个方向。
二百四十七章 托付
三人走在水火巷中,傅春儿突然轻咳一声,道:“多谢这位妈妈和这位姐姐,九小姐的院子我认识,好像要走西边的巷子才能到啊!”她说的方位丝毫不差。
一左一右挟着傅春儿的两人,万万没想到傅春儿也是认得黄家宅院道路的,一时脚步就慢了下来,那丫鬟便以眼神朝那媳妇子讨主意。
恰在此时,宅子门口便传来鼓乐之声,跟着爆竹之声也“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显是迎亲的队伍,已经从洪家回转,将将要到黄家门口。那媳妇子眼珠一转,继续挽着傅春儿的手往前行,口中道:“姑娘,你若是行行好,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只是将你从这里送出去,你只要乖乖地离了姑太太跟前,不要讨她老人家的厌,我们这些人就都谢天谢地了。”
“姑太太?”傅春儿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人说的是纪燮的母亲,纪家的那位黄氏夫人。她一下子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刚才那媳妇子的话,不由得有些寒心。只是此刻她身不由己,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往外是河道了吧!”
黄家的东西水火巷一直往北,通向一条河道,往西连通小秦淮,往东与运河相接。当年黄家修园子的时候,大量的湖石与宣石便是由这河道送进来的。听到这里,扶着傅春儿左手的丫鬟就打了个顿,道:“许家妈妈,那日好像小喜便是从这里出去……”
许家的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突然觉得这巷里便有些阴风惨惨的,连忙道:“呸呸呸!少提这些不吉的事情。那丫头就是自己想不开。”
傅春儿心道:果然大户人家阴私之事不少。小喜,小喜不就是以前黄宛如身边那个丫头,后来自己求了要跟着黄以安的那个。
她心中盘算着此时该怎么办。眼下自己裙裾上湿哒哒的一大块茶水渍,留在黄家确实是不妥当,倒不如回家将裙裾换过再说。然而她一时想到刚才两人曾经提起黄氏的话,实在是心里一阵阵地发寒——也不晓得黄宛如究竟有什么事情,大喇喇地将自己请过来。可是自己在黄家露面这些时候,也不见她过来与自己说话,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又或是,黄宛如将自己召来,也是同前日里纪家大夫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可是自己终是入不得纪燮母亲的眼。想到这里,傅春儿便有些灰心,她自觉能与纪燮两心相照,然而两人的关系里总是有些什么东西迈不过去一般。
黄家宅院极大,那水火巷将近有里许长。三人在水火巷里拖拖拉拉的,总算走到了黄家后门这里。然而到了这里,傅春儿却发现这里没有路了。这是黄家的一座私家码头。三面都有黄家宅院的院墙封着。唯一没被封住的是一片水面。
傅春儿一惊之下问道:“这是哪里?”
那媳妇子说:“姑娘,这是黄家的码头,除了水路,再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的,你好生在这里等一会儿吧,等席散了便将你请出去。这里风景不错。姑娘慢慢欣赏吧!”
什么?风景不错?傅春儿几乎要暴走,眼前就一条小小的浅水沟,丫的哪来什么风景。她突然好生后悔,刚才在厅中或是在水火巷里,就该闹将起来的。谁晓得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好生送出黄府的心思,而是想把自己关在这个出不去的地方。一直关到喜宴结束,姑太太离开,这才让自己出去。而如果自己事后向黄宛如投诉,这些人便能互相作证,将这事儿推得干干净净,最后反诬到自己头上,说自己个儿在黄家乱走,才会误入此处,被困在这里。回头就算是到了黄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