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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转身,那沙哑的声音也倏忽变换了方向,始终保持在他身后五丈外,冷漠地答道:
“用不着通名报姓,你我也不是朋友,但你既然坦陈来意,姑念少年无知初犯,我倒有意破一次例放你出林,不过,必须附带一个条件……”
桑琼欣然道:“什么条件?何妨说来听听。”
沙哑的声音道:“为了不致漏泄这林中秘密,你要先立重誓,然后自闭哑穴,终生不得言语,这可愿意?”
桑琼耸肩笑道:“这条件倒很优厚,可惜你忽略了一项要点,变得有些多余………”
沙哑声音佛然不悦道:“怎见得多余?”
桑琼笑道:“泄露林中秘密,端视我有无诚意,决非条件所能约束,你试想:我若不想将此事告人便罢,假如有心要告诉别人,誓言可以背弃,哑穴封闭可以手代口,即使连双手都砍断,还有眼睛能辨认途径,有脚可领人同来,仅凭设誓哑口,有何作用呢?”
那沙哑的声音似乎为之语塞,好一会,才哺哺道;“这么说,竟是不能放你活着离去了!”语声中充满无可奈何之情,倒像他本无杀人之心,全是被情势所迫,才不得不把人杀死,把尸体悬吊在树上。
桑琼一阵迷惘,突然觉得这人喜怒变化,颇出常情,当下淡然一笑,说道:“朋友是否感觉对在下有些杀放两难呢?”
那沙哑的声音道:“不错,我很想饶你一命,却又怕你泄漏了我的秘密,凭良心说,这些年来我杀人无数,自己也有些烦了。”
这倒有趣,敢情他并非不忍杀人,而是杀人杀腻了。
桑琼挑眉道:“朋友不以嗜杀为乐,总算难能可贵,但人知你究竟有什么秘密,如此惧人泄漏?”
沙哑声音轻叹道:“还不是为了那株……”话才一半,倏忽警觉顿住,怒叱道:“好小子,原来你在探听底细,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大心狠广一缕劲风随声而至,疾袭桑琼背心。
桑琼存心要诱他现身,一塌腰,避开来势,连头也不回,顿足直向对面林中射击。
那沙哑的声音又是一声低喝,如影随形紧追而到。
桑琼早已算好五丈距离,身形刚射进密林,一探左臂,搭住一株横枝,藉那一搭之力,整个身躯忽然凌空翻转,重又飘回空地之上。
这一式出乎常情的“倒飞燕”,使那紧蹑身后之人欲退不及,而空地又是光线最清晰的所在,不比林内容易隐避。
两条人影在空地上交错而过,桑琼目光疾扫,登时机伶价打了个寒噤,慌忙叫道:“老前辈请住手!
空地上,“站”着一个满脸怒容的灰袍红发老人,所谓“站”,实在只能算是“撑”,原来那灰袍红发老人双腿齐膝而断,脸上也少了一眼,而是用两根粗大钢拐,支撑着即丑陋又残缺的身子。
如此一个肢体不全的残废老人,居然身怀绝世武功,残杀武林高手,直如屠鸭宰鸡,犹以先前所施“鬼影附身身法和适才发出那一指,都是惊世骇闻之学,若非是桑琼,换了别人,早就伤在当场人
那红发残废老人似乎也慑于桑琼一身炉火纯青的功力,怔了好半晌,才嘿嘿的道:‘小辈,你机智武功两皆不俗,可惜却不能多活几年,这是大意,也是你自作自受,时至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桑琼凝神戒备不敢稍懈,肃然问迫:“老前辈是否复姓耶律,单名一个翰宇,出身西域大残门……”
红发老人蓦地一惊,脸上恐容尽化惊色,深声道:“小辈何人?竞知老夫姓氏来历‘?”
桑琼抱拳拱手,道:“在个姓桑名琼,先父便是金陵卧龙庄主……
耶律翰目闪异采,突然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桑震寰的儿子?难怪有这般成就……”
说着,笑容忽敛,急急又道;“你门称‘先父”,莫非你爹已经死了?”
桑琼俯首道:“先父谢世将近两午。”
耶律翰面色一暗,轻叹道:“可惜,可惜,你爹可算得中原武林第一条硬汉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这耶律翰神情变化十分难测,转瞬之间,由怒而惊,由惊而喜,听见东庄庄主去世噩耗,又由喜而悲。
但话声犹未毕,忽地独自一张,竞然又换了满脸欣慰之色,笑嘻嘻问道:“是你爹向你提过老夫的名讳么?”
桑琼点头道:“先父在世时,常论及耶律前辈……”
耶律翰忙问道:“他怎么说!
桑琼道:“先父累次告诫晚辈,吩咐在行走江湖时,若遇见耶律前辈,千万不可轻敌!
话未说完,耶律翰已扬起一阵刺耳大笑,洋洋得意地接道:“他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过,话说回来,你爹也不愧一方雄才,当年在祁连山麓相遇,亏他硬接满老夫一百零八拐,老夫敬他是条汉子,才一笑罢手……这件事,转眼已经快十年了。”
桑琼人耳‘祁连山麓” 四字,心头猛然一动,连忙拱手问道:“老前辈是说,十年前曾在祁连见过先父一面?
耶律翰道:“不错,难道你爹没有告诉你?”
桑琼道:“先父只曾提及前辈武功名弓,并没有详述与前辈结识经过,晚辈总以为‘大残门’即源于西域,想必……”
耶律翰呵呵笑道:‘那是你想错了,须知‘大残门’虽创于西域,门人弟了却广介大下,这就好像少林派弟子并不都居住在嵩山的道理是一样的。”
桑琼道:“那么,耶律前辈叫是在祁连居住了’耶律翰含笑点头道:“说来你也许不知道,老大不仅居住祁连,而且.在那儿创下一片个小的基业……”
语声微顿,反问道:“你听过阿儿汗宫这名字么?”
桑琼骇然一震,失声道:“阿儿汗宫?”
耶律翰笑道:“不错,阿儿汗宫,照大月氏土语解释,就是‘残废者之宫’的意思。”
桑琼急道:“听说阿儿汗宫是很多年前,由一位大月国来的番僧所建……”
耶律翰道:“这是传闻之误,当年那位大月国僧人,创立的只是一座‘阿儿汗朝’,自那僧人涅槃之后,久已荒弃,全靠老夫夫妻合力开辟重建,才改名‘阿儿汗宫’的。”
桑琼越听越惊,忍不住迫问道:“照这么说,前辈伉俪创建阿儿汗宫,应该算是该宫的主人了?”
耶律翰有些不悦,道:“咱们本来就是主人,怎么说‘算’是呢?你这小娃儿说话实在欠通。”
桑琼道:“前辈请不要误会,此事内情有些蹊跷……”
耶律翰闻言,脸色一沉,道:“什么蹊跷?莫非你疑心老夫是冒认假充的不成?这世上难道还有别人敢称‘阿儿汗宫’之主?”
桑琼心念疾转,微笑道:“晚辈认识一个人,姓曹名克武,不知前辈也认识此人吗?”
耶律翰略一怔。冲,随即摇头道:“老大甚少在河湖走动,不认识这个人。”
桑琼道:“但此人也是双腿俱失,也是以一对金拐作为兵刃,而且,自称来自祁连阿凡汗宫!’
耶律翰目中精芒闪动,忽然轻哦一声道:“咱们创立阿儿汗宫,也曾收录天残门制成之人人宫习艺,你说这姓曹的,可能就是宫内弟子也不一定!
桑琼诧问道:“前辈乃一宫之本,对门下弟子想必熟知,怎会说是可能呢?”
耶律翰,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生性赖散,宫中收录门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一向都是由老婆子作主,至多到时候给我叩个头就算,谁耐烦去记那些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再说,老夫离宫将近十年,或许那姓曹的是近年才投人宫内的,老夫就更不清楚了。”
桑琼急忙又道:“前辈离开阿儿汗宫,就一直住在这林子里吗?”
耶律翰颔首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即是桑震寰的儿子,老夫也不瞒你了,为去为来,都为了那株害死人千年金边获苓,才使老夫困守荒林,无法脱身……”
话声一顿,招招手道;“十年难得有个人谈话,来吧!到老夫别府里坐,咱们慢慢详谈。”
桑琼道:“晚辈必须选寻到那癫僧,索回防身兵刃。”
耶律翰笑道:“放心,他们已被老夫分别困在林中,叫他们跑也跑不了。”
桑琼一则欲了解耶律翰困居荒林的真正原因,二则也想探问曹克武与阿儿汗宫的确实关系,略一沉吟,也就不再推辞,举步跟随耶律翰穿林而人。
离升空场,光线重又阴暗下来,那漆黑的甜度,比先前更甚,桑琼运足国力,也只能看清身前三五尺之内景物,再远便一片茫茫,不辨东西了。
耶律翰忽然伸过一支钢拐,道:“老夫在这片林子里,预布了几种奇门阵法,人林越深,越不易辨识方向,你抓住拐身,紧跟老夫身后,别走岔了。”
桑琼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