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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铁雷斯没有做任何抵挡的动作,他仅存的体力或许也只能容许他勉强站立在那里了吧。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倒不如说这是一个仪式。
一个用死亡肯定勇气和荣誉、让勇者之名永不堕落的、军人的仪式。
“古铁雷斯……”城墙上,死者的友人一声痛呼。他或许曾千百次地呼唤友人的名姓,但绝不会像这一次这么哀伤。这声呼唤飘荡在死者遍地的战场上,仿佛能够唤醒那已经逝去的灵魂,重新回答。
他倒下了,右手握着剑,也握着一个战士的骄傲和勇气;左手握着那支箭矢,那是来自友人最后的告别纪念。
弗莱德抽出了自己的战刀,他的身上和脸上已经染遍了勇者的鲜血。他无意擦去这名伟大的战士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次英勇战斗的痕迹,而是高举战刀,向这不屈的人行礼致敬。
不需要命令,我抽出佩剑,用我所知最郑重的方式向死者表达敬意。在我周围,在这战场之上,所有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向这些勇敢的战士行礼。或许,在他活着的时候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相互杀戮、相互讨伐。我们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消灭他们。但当他们光荣地死去,就是令我们景仰的英雄。他们所表现出的高贵的责任感和不屈的品质值得我们这样做。
国家和民族的差异,是无法分隔对英雄的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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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达沃榨汁机
夜晚过去的很快。
弗莱德并没有命令部队继续攻击达沃城的内城,而是趁着夜色正浓的时候将部队安置在外城城墙附近,重新整顿序列。毕竟,经过整整一晚上的厮杀,士兵们都已经十分疲劳了,而且在敌君将领古铁雷斯的英勇奋战下,内城防线有了充足的准备时间,我们的士气也遭受了很大打击。在这个时候,与其让士兵们拖着疲劳的躯体继续作战,倒不如让他们充分休息。
我们依循诺言,将古铁雷斯和他勇敢部属们的尸体送入城中。有一个参谋提议虐待他们的尸体以激怒城中的守军,引诱敌人出城交战。他的主意没有错,如果实施我想也会很有效,可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语。他还没有把话说完,愤怒的达克拉就重重一拳击在小腹上,停止了他进谏。
在他痛苦倒地时哀号着翻滚时,没有人上前搀扶,即便是军中地位最卑微的士兵都用蔑视的目光看这这个军官。
“不要因为战争就失去了最后的人性,勇敢的战士和没人性的杀人机器最大区别就在于……”罗迪克拖着那参谋的衣领阴声说,“无论战况如何,对于英雄,战士的心中都不曾失去敬畏。”
我们用马车将敌人的尸体送至城门,沉默了片刻,城门打开了,守军的将领卡莱尔亲自牵过拉车的马匹,缓慢而郑重地将朋友的尸体带进城门。这时候只需要一支箭或者一队轻骑就可以轻易地冲开城门,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似乎如果我们这样做了,就侮辱了我们身为一个“人”的尊严和荣誉。
没有多久,城墙的那一侧传来阵阵被压抑着却又无法压抑的悲伤的哽咽声,继而,四名身着礼服的军官将平放着古铁雷斯尸首的木板安静地抬上城墙,城墙上,有一堆刚刚堆积起来木柴。
古铁雷斯的尸体在柴堆上静静地燃烧,火焰照亮了黑夜的孤寂。月亮不知何时游出了云层,将凉凉的银色光辉撒向大地,仿佛在天与地之间铺设了一条荣光的大道,用以接引烈士的一缕英魂。不仅仅是温斯顿人,我们的所有士兵也正看着这次朴素而隆重的战地葬礼。随着烈焰燃烧的,不仅是一个军人的躯体,还有几千温斯顿军人不灭的心志。
我们让战斗变得更艰难,或许我身边会有更多的子弟因为这一时的仁慈永远的倒下,可我不觉得我们做错了。
为什么呢?在生命、胜利和我们的心情之间,到底如何计算衡量才是正确的呢?
“我这样做对不对,杰夫?或许,我应该接受那参谋的谏言吧,这对于这场战争更有利。可是这样的事我还是干不出来。”
他叹息着说:“我是不是也有了愚蠢的贵族的荣誉感呢?”
“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份荣誉感不仅仅属于贵族呢。”我回答,“你这么做,说明你还没有被战争变得疯狂,还是一个有感情的正常人吧……”
当清晨来临,金色的阳光攀上高耸的城壁,照亮新的一天时,炊烟飘动在晨光之中,扬起让将士们欣慰的气味。不必将热腾腾的饭食抱在怀中,只需要闻着这气息就足以让人欣慰,即便只是闻闻,这也是只有生者才有的权利。
相比之下,我们的对手要可怜许多,物资的紧缺让他们不得不减少粮食的供应。不必亲眼所见,从俘虏的口中我们也可以知道,他们碗中的汤食远比我们来的稀薄。在这秋天已有些寒冷的清晨,只能用大量的热水和少量的饭食来欺骗自己的胃,这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可我们必须将同情的心理收起,将敌人悲惨的现状利用到最大。
这是战争。
这就是战争!
所谓的外城,并不是包围整个城市的第一道防线,它只是在城门正前方迎向平原的部分多出的一层城墙,用以卡住进出城市的交通要道。靠近码头一侧的城墙就只有内城一层,而内城才是环绕整个城市的真正的城墙。两道城墙之间,留出了一道大约两箭距离的空地,这原本是城中部分贸易进行的场所,有时也做士兵操练的广场。
现在,这广场上士兵并非是在操练,他们手中的剑注定是要染血的。
在凛冽的箭风中,我们的士兵艰难地靠近了城墙。他们把攻城的云梯架上墙壁,然后开始了要命的攀爬。
第一拨攻击注定是无效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可必须有人第一个冲向前去,为一个或是愚蠢或是高尚的理由抛洒生命。面对士气高昂的敌人,我们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攀上云梯,又一个接一个地落下,他们要经受的是锋利的箭矢、致命的重物、滚热的液体和无情的刀枪。他们中不少人永远地倒下,用自己的生命为妻儿父母换取一份微薄的抚恤金,让他们可以买下一小块蘸着人血的土地。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吧,起码,他们不必再为自己的生死和亲人的生计担忧。而这,大概也正是他们可以去死的理由。
对于已死的人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忧的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未曾畏惧。他们已经不是那支被称为“垃圾”的军队,在我身边的这位年轻的将领手中,他们为自己赢得了不输给强大敌人的辉煌战绩。他们已经摆脱了耻辱的名声,不再为挣扎求生胆怯的逃窜;而是高举起骄傲的旗帜,成为在战斗中最勇敢的一群。或许,一个人只要曾经勇敢过,就会不自觉地唾弃自己的懦弱;一个人只要曾经围绕过荣誉的光环,就会追逐更伟大的脚步。
在外城城墙上,原本用于保卫城池的远程攻击武器正掉转头来破坏着城市的防御。由于两堵城墙距离并不远,能够破坏城墙有作用的大型投石机无法使用,所以真正发挥作用的是那些杀伤面窄却威力巨大的弩炮。这些强大的武器与对面的城墙互相交换着死亡的商品,为登城部队尽可能提供着掩护。
城门口,撞门的冲柱正在努力破坏着厚实的城门。这笨重却实用的武器由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抬着,不住地移动、撞击。在他们身旁是些衣甲厚实的重装步兵,他们高举盾牌,在头顶和两侧结成一大片厚实的防御,为下面的士兵阻挡住来自城墙上的袭击。尽管缓慢的移动速度降低了冲柱的威力,但由尖锐的铁器镶嵌的柱头仍如锋利的牙齿般撕咬着木质的城门,不时将木渣从门上刮掉,发出撕裂的声响。
“再加把劲,兄弟们!让城上的那群家伙知道,并不是只有温斯顿人才有勇士!”达克拉的声响从冲柱的阵列中传来。冲动勇敢的石匠之子按耐不住沸腾的热血,居然冲到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和自己士卒们站在一起。
“长官,这里危险,请到后方指挥!”他的副官大叫着,规劝自己年轻的上司。
“我的士兵在这里,我的战场在这里!”达克拉大声回答,拒绝了副官的劝告。
“让我们一下子捣碎这破烂玩意!”
或许是他的呼喝、或许是他身先士卒的勇气在激励着士兵们,打着赤膊抬着冲柱的汉子们用粗野的叫喊声回应着他嘶哑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给面前的木门施加着破坏的力量。箭矢不时地透过盾牌和铠甲的缝隙,将一个个魁梧的大汉放倒在地,这时候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完成这危险的任务。
“达克拉,危险,后退!”忽然,后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