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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趴下身子,我们到了!”
一些尖硬的东西在我的背后乱划,刺得我很疼。马蹄清脆的声音消失了,我的耳边多出一阵沙沙的声响。忽然,我的脸上一疼,似乎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然后我就觉得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向高高的云端飞去。
“放箭……”这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
“人类?”海伦娜冷眼打量着我,就好像在打量着一头牲畜。她的脸上露出厌恶的面容,用冷酷的语气说着:“卑劣的物种,只配去死……”
自大的蠢女人,我心里想着,正要张口大骂时,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张大了嘴,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看,连你自己都不敢否认这一点。”海伦娜向我走近。她的目光冷得像冰块一样,无论往我身上什么地方看过来,我都能感觉到一阵阴森的冰冷。我竭力想扭动身体躲闪这伤人的目光,却又发现无论我怎么挣扎,身体都无法挪动半分。
海伦娜走到我身边,她留着长指甲的手在我的咽喉上来回滑动,让我觉得一阵冰凉。忽然,她的脸色大变,披头散发,目光红赤,厉鬼一般仇恨地看着我,狂声大啸着:
“……我要报仇,报仇……哈哈哈哈……”
我以为她要对我做些什么,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她忽然把自己长长的指甲刺进自己的胸口,奋力地掏挖着。大量的鲜血涌出了她的胸膛,可她的脸上看不见丝毫地痛苦,反而带着一种得到解脱的快慰
“……你杀了我的父母……”她大叫着,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那团红红的东西在她手中突突地跳个不停,把一囊又一囊的红色浆汁挤出来,仿佛那些液体永远也流不完似的。
“……你害了我的族人……”一转眼间,她又把自己的两只眼珠抠了出来。那滚圆的两个东西在她手中不停转动着,一只看向我,另一只则看向她的心。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她疯癫地呼啸着,将自己身上的皮肤和肌肉一块块撕扯下来。片刻之后,她的脸上已经露出森然的白骨,可她仍然没有停止这可怕的一幕。
我很害怕,惊恐万分。猛然间,我觉得我的身体自由了。我猛地一蹬腿,想要阻止她的举动。胯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疼痛冲淡了咽喉的窒息感,让我能够喊叫出来:
“不要啊……”
我坐起身,看见红焰的脸占满了我的眼睛。他看上去有些欣慰,但这掩盖不住他疲惫和忧虑的表情。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很显然,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红焰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身边。
“你终于醒了,杰夫。”他松了一口气,“怎么,做恶梦了?”
我点了点头,伸手在我的伤处摸索着。我的创伤处已经被缠上了绷带,绷带捆绑得很好,应该是米莉娅的手艺。
也就是说,我们逃脱了。
“我梦见海伦娜了,很可怕……”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忙收住口,抱歉地看向红焰。
“对不起了,没想到她居然……”红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死了。”他的声音黯哑。
“我很难过。”我诚恳地说,“很抱歉,我应该能救回她的。”
红焰摇了摇手:“这不怪你,是她……是她自己要死。她的性格……”
忽然,红焰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声音也扭曲得不像样子。他紧抓住我的手,低声说:“对不起,杰夫,这都是她的错,可是……可是……”
“可是,她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亲人……”
“不要说对不起……”一阵困意重新包住了我。我疲惫地闭上眼,努力支撑起最后的神志安慰着红焰。
“我不怪她,真的,一点也不怪她。她有她的理由,只是我们无法理解。这样的死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说的是真心话。
一本书里说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海伦娜对人类的恨意如此强烈,甚至愿意为之赔上自己年轻美丽的生命。或许是在两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发生的惨剧强烈地影响着她,父母和恋人的死去让她仇视我们。
又或许,真正让她疯癫失魂的,并非是因为血仇,而是因为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无可解救的自责。正如红焰所说,一切的悲剧都是她亲手酿造出来的,她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承认。她的强硬、她的敌视、她的偏执不过是一种对自己灵魂的保护。她宁愿接受死的结局,也不愿证明自己的罪恶。那是一种她无法承当的罪恶。
或许,在日夜承受这份自责的痛苦面前,死亡反到是一种宽恕的解脱。
这或许是刚才的那个恶梦真正想要告诉我的事情吧。
已经没有必要再探讨海伦娜的内心了,无论她的悲剧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很可怜,甚至可以算作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可怜的女性。无论她曾经对我们做过些什么,我都愿意原谅她。
我只希望,这样的悲剧永远都不会再重演。
第一百五十章 精灵,新的盟友
冲动的复仇行动让月溪森林的精灵们失去了五千多勇敢的战士,这是数百年来精灵族所罕见的惨重损失。数千个家庭失去了他们的亲人,悲伤的阴影笼罩在这片常年来一直和平安静地生活在这片森林里的精灵们头上。当获救的幸存者向自己的族人转述死者的惨况时,激愤的情绪在精灵们之间流转着。月溪森林依旧是平静安静的,但在这平和的表面之下,一道强烈的漩涡正在默默地形成。精灵们复仇的信念在这道漩涡中无声地积聚着,等待着一次强烈的爆发。
只有不足八百人获救。为了援救他们,我们失去了几乎同样数量的星空骑士。从战争的角度上来说,这很蠢,得不偿失,但我们还是这样做了,义无返顾。当精灵们因为失去亲人的痛苦默默伤心时,我们的士兵们也在为离去的战友抱头痛哭。那些我们来到圣狐高地后募集的新兵在悲伤之余也在因恐惧而发抖,他们生平第一次见识了真正的战斗,那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壮烈,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没有人责怪他们,即便是最英勇的战士也要经过新兵的过程,我们深知这一点。现在就让他们尽情哭泣和呕吐吧,那绝不会让他们变得软弱,只能让他们在下一次战斗中更加坚强。
我们的义举赢得了精灵们的敬重,尽管他们并未做出多么热情的举动,但他们看待我们的目光中分明带着一丝感激和惭愧。当我们从自然女神奈彻妮亚的神殿中走出来时,一个年幼的精灵孩子正手捧着一杯清水,走到我们正站在门口的一个卫兵面前,怯生生地看着他。
“先生……”孩子充满童稚气的声音轻轻响起,她粉嫩的小脸上泛起一层羞怯的红晕。
“谢谢你们救了我爸爸。”孩子把手中的杯子稍稍举高,捧向那卫兵的手边。
卫兵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怎么应对眼前的事情。他只是弗莱德近卫队的一员,并没有参加那天晚上的那次救援的战斗。可是在这个幼小的精灵看来,这些身披铠甲的高大人类大概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吧。这个卫兵有些慌张地看着身边的战友,又看了看神殿外正望向这里的精灵们,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搞错了对象的谢意。他黝黑的面膛涨成了绛紫色,脸上的络腮胡子一根根地扎了起来,几乎要从脸皮上涨飞出去。
孩子期盼地看着卫兵,卫兵的迟疑可能让她觉得委屈。她的眼圈有些发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可是她依旧捧着杯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那个卫兵再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了,他弯下腰,双手接过杯子,昂起头一饮而尽。他喝得很慢,就如同正在完成一个庄重的仪式。两行清亮的水线从他的面颊上画过,映射着天空的颜色,让他看起来格外像一个英雄。
卫兵在侍卫时是不允许接受外人的饮食的,可是,我们谁也不打算惩戒这个小小地违背了纪律的战士。我想,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拒绝一个孩子诚挚的谢意吧。
孩子接过卫兵递还的杯子,红着脸又向着他深鞠了一躬,再次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快活地跑开了。四周的精灵们纷纷站定了脚步,向这孩子投来赞许的目光。没有人因为她的冒失而呵斥她,更没有人因为她向一个人类的士兵道谢而感受到羞耻。在这个碧绿色的广场上,一种融洽、和解的气氛在空气中酝酿着,散发出一阵甜美的气息。
红焰和弗莱德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丝同样的笑意浮现在他们的脸上,一层温暖的感觉同时也包裹着我的心,让我眼睛发潮。在这一刹那间,我忽然觉得为营救那些精灵们所付出的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