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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有些挫败。
决定认输:“……疼。”
“那,那我给你讲个故事。”讲了两句话,沈稚子好像稍微清醒点儿了。她动动肩膀,慵懒地睁开一只眼,半醒不醒地,桃花眼亮晶晶,“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公主……嗯,她貌美无双,英勇无敌,能上青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每年都斩获很多恶龙的首级,挂在城墙上供人观瞻。”
“……”
靳余生不想听了。
这个故事,开端就很奇怪啊!
“有她在,王国的治安特别好。”沈稚子小声打个哈欠,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湿漉漉的,“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没意思,但过日子嘛,谁不是瞎几把过呢。就这样啊,一天一天有一天……突然!她遇见了生命中的真爱!”
靳余生安静地听。
小蜗牛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眼底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和。
“公主的真爱,当然是小王子啦。这个小王子呀,长得特别特别好看,霹雳无敌地美艳动人,好看得让人想犯罪……公主生气地想——‘卧槽,世界上竟然有比我好看的人,我要绑架回去,把他囚禁起来,然后上了他!’”
“……”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他是不是应该给她故事中的主角……寻找一下生活原型。
“但公主很快就发现,小王子活得并不开心。”她娓娓道来,编得跟真的一样,“因为小王子每天坐在阁楼上绣花,其实都是哭着绣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就会变成珍珠和钻石,被狠心的姑姑拿去卖。”
“……”
哦,那小王子应该不是他,他不会绣花,眼泪也不会变成宝藏。
靳余生微笑。
“公主心疼坏了,决定救他脱离苦海,于是暴打他的家人,把他带离了那座吃人的古堡。”
说到这里,沈稚子很陶醉。
就在他以为她要拿出经典结局“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时,画风急转直下,沈稚子突然道:
“可就在小王子脱离了家人的管束之后,他性情大变,不听公主的话,开始放肆地熬夜!”
“……”
“他疯狂地失眠,一宿一宿地不睡觉,还拉着公主讲故事,不让她睡!美丽的公主也被熬出了黑眼圈和鱼尾纹,她急坏了,到处寻求民间良方,宫殿里一时之间挤满了各国代购!”
“……”
“可是还是她太天真了!”她闭着眼讲故事,语气还很悲怆,“熬夜丧失的胶原蛋白,哪里是面膜和精华能补回来的呀——他,一代妖姬,终于变成了一个苍老的丑逼!”
“……”
靳余生心情非常复杂。
他很后悔,他就不该给她拉被子……
僵在原地,半晌,没听见后文。
他忍不住,低声问:“然后呢?”
“然后公主没忍住,就……”沈稚子迷迷糊糊,声音又软又糯,“就告诉他……”
靳余生地听着,还是没听见结局。
只听见沉稳的呼吸。
他转眼看过去,她的头歪在枕头上一动不动,胸腔微微起伏,大概是又睡了过去。
少女下巴白净,眼睫密如蝉翼。团在被窝里,像一只盖着大尾巴的小松鼠。
窗外又开始飘雪,砸在玻璃上,隐隐作响。
靳余生盯着她看了一阵,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小声响起,温柔而低沉——
“然后公主没忍住,就告诉他:你看,生活把你熬老,把我也熬老了。”
“我们两个谁也没能逃过岁月,跑过时间。”
“你脸上的皱纹真不好看,可我戴上老花眼镜,挨得近了再仔细看看,才发现——”
“哟呵,你老了之后,竟然是这个样子。”
“我年轻时,眼光真好。你现在,原来成了这么个可爱的老家伙呀。”
不知道是他声音太低,还是她真的累坏了,睡得很沉。
他一字一句不疾不徐,最后一句话,眼神落回她身上。
他看了她很久,低低道:
“年轻时也可爱。”
怎么都可爱。
我上天入地,就只喜欢你。
***
沈稚子受的是皮肉伤,出院很早。靳余生却一直在医院住到年后。
期间齐爸爸带着伤痕累累的齐越来过一趟,打的旗号是道歉,但沈稚子不想见他,打发走了。
那时候,她正在病房里削平果。
娇生惯养的小女孩,连水果都没有亲自切过,放在手里,满地都是削断的果皮。
靳余生看不下去:“我自己来吧。”
“你是一个残疾人!”沈稚子睁大眼,“怎么能让你干这种粗活!”
他默了默,换个说法:“……我削给你吃。”
沈稚子立刻羞涩地交出苹果:“好的。”
给他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他接过来,用不太能发力的那只手拿着苹果,另一只手旋转刀锋,果皮薄而均匀地从刀下流出。
沈稚子看得呆了。
这个人明明连早餐都不会做,刀工竟然这么好。
去完皮,他把苹果切成小块倒进透明饭盒,撕开一盒酸奶,也跟着倒进去。
沈稚子披着件大大的格子披风,半个人都裹里面,大眼睛眨啊眨:“这算水果沙拉吗?”
他将牙签递到她面前:“嗯。”
勉强算吧。
他只是觉得,她那么挑剔。
不给点儿别的甜头,可能连苹果都不愿意吃。
沈稚子垂着眼,睫毛抖了抖,细声细气道:“连草莓都没有……你就拿这种低贱的水果做沙拉,敷衍我。”
“……”
靳余生的手停在半空,突然有点儿想不起来。
今天最开始,到底是谁说要给谁削水果来着?
他沉吟片刻,咨询她的意见:“我现在去给你买盒草莓?”
他好像认真了。
沈稚子赶紧接过饭盒:“不用,我只是戏瘾上来了。”
“……”
苹果沙拉酸酸甜甜,她一边吃一边提醒他:“以后我再这样,你记得陪我演。”
“……”
他正心情复杂,下一刻,牙签戳着苹果,举到眼前。
他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她,眼神似笑非笑。
沈稚子从没干过这么小女生的事,正心虚。
就听他问:“我现在是不是需要配合你,演一个手不能提的残疾人?”
她想都没想,摇头:“不是。”
顿了顿,又补充:“你应该演一个,连被人喂东西都要忍不住从小姑娘身上揩油的,老流氓。”
第43章 确实禽兽
四下寂静; 温凉的阳光在房间内流动。
靳余生默不作声,眼前的少女鹿眼清澈,神情无辜而严肃,又带着点儿“你不亲我就打你”的嚣张。
可爱得令人发指……
他看着看着,眼底浮起几分笑意。
下一刻; 他微微垂首; 没有理会苹果,稍稍偏头,薄唇辗转着; 落到她的手指上。
握着牙签的手纤长白皙,阳光照上来时温润可爱,如同价值连城的美玉。
他不想放开。
沈稚子愣愣的,几乎要停止呼吸。
他吻得轻缓而理智,翻来覆去,仔仔细细,仿佛在压抑某种于表层之下流动的情绪; 用慢动作来掩饰真实想法。
可沈稚子觉得,非常地……
色气!
她耳根蹭地一红。
她突然后悔了; 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
靳余生一乐,咬住苹果; 顺势将她往前一带。
沈稚子腿一软; 差点儿跌进他怀里。
他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的人设; 不是老流氓吗?”
哪有这么色气的流氓!
她脸颊发烫; 正飞快地思考反击方案; 就听病房门嘭地一声响,盛苒清亮的声音响起来:“我来看你啦沈三三!”
盛苒突然噤声。
因为一进病房,她就看见靳余生拽着沈稚子的手,眼角笑意还没有收,似笑非笑,温柔得跟她记忆里判若两人。而沈稚子膝盖微曲,半跪在床榻前,披风被扯开了大半,眼睛亮得出奇,耳根红成霞影,神情明明恼羞成怒,看起来却只能让人想到娇羞。
如果她不是在做梦。
盛苒掐了自己一把。
——那这一定是个平行空间,生活着她从没见过的靳余生和沈稚子。
“打扰了,我好像不小心走进了时空裂缝。”盛苒干脆果断地捂住脸,转身出门,“不过我瞎了很多年了,你们不用在意我,请继续。”
沈湛后脚一进门,就听见她这么说自己,忍不住微微皱眉:“别乱说话。”
盛苒立刻怼他:“我不瞎的话,怎么会看上你?”
“……”
沈稚子趁机将手腕夺回来,把披风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