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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今一天东西吃不了多少,晚上要醒来几次,哪里会有体力。”桑桑皱眉道。
我听了默然,轻轻道:“已经好多了,那时在宫里,也不知道几天没合眼,几天没下咽。”
“皇上派人急召我回来,回来看你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眼泪刷地流下来,止都止不住。死叶子,你吓死我了。”桑桑说着,眼圈红了起来,仿佛心有余悸。
“是他召你回来?”我不禁问。
“我不放心你,本就想要回来,正好碰上宫里寻我的人。”桑桑小心翼翼看着我,半晌才道:“皇上怕是与我一样,以为你性命垂危,从没见过你这样子,这回方寸都有些乱了。”我不答话,桑桑瞧着我神色,又再接道:“那些天他日日遣人来问几次,你吃了什么,睡了没有,事无巨细他都一一问得清楚。”
“我知道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听桑桑话中有话,于是说道。
“你,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桑桑轻声问。
“我不想回去,也不会回去。”我缓缓说道,“桑桑,我从未有过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浸在一片汪洋之中,四周一片寂静,那不是绝望,只是深深的厌倦,厌倦所有人,厌倦所有事,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事情还值得我去做。便是如今,只要想到那皇宫冰冷的长廊,我的心就会马上沉下来。你知道吗?那长廊有高高的墙,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没有尽头。”
桑桑握住我的手,像是下决心继续这场对话,隔了很久才问:“为了小凡的事情?”
“你知道小凡干过什么?”我只觉自己手心冰冷,深吸一口气道,“当年那碗牛乳,就是她做的手脚。”
桑桑身子一僵,随即嘲讽笑道:“谁不是一样呢,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只不过你与我要好,吃了从你那里送来的东西说出去也冠冕堂皇些。八爷要那孩子的命,小凡纵不是他的人,他难道就不能在那牛乳里做手脚?”
“若是奂儿帮着别人害了我呢?”我闭眼说道。
“她不会。”桑桑几乎是下意识答道。
“我也曾以为,小凡永远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身子微微发抖,颤声道:“我待她便如亲人姊妹,十多年几乎朝夕相处,可谁知道,她打从第一刻起就早存了害我的心!只要回想起她与我说笑的模样,我的心就堵得厉害,好像再也不会再开心起来,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桑桑靠近我,用手轻拍我的后背,柔声说:“还有什么?为了一个小凡,你也不至于此,还有什么事情?都与我说出来吧。”
我觉得胸中那种冰凉一片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望着桑桑一双关切的眼睛,我缓缓道:“还有十四,他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忍了很久,我告诉自己别去想,不用在乎,那早就是陈年往事,想也没有用,可那窒息的感觉好像永远萦绕在我身边,散也散不去。小凡还可以说一句情非得以,可他呢?真是笑话一场,早知如此,当年他便该与我多做些事情,如今不是说出来更震撼?不,不用的,他们传的话,本就比这更难听。”
桑桑静静拥住我,我只觉几月来压在胸中的悲哀排山倒海般涌来,泪水滚滚而下,哽咽着说道:“连他们两个都可以这样对我,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相信?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相信?”
桑桑待我平静下来,才轻声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你把我摆在哪里?也不能相信?”
“你不是走了,我以为你再不会愿意回来这鬼地方。”我擦干眼泪,木然道。
“你……我怎么可能不回来?”桑桑握紧我的手,皱眉道,“就算没有我,胤禛呢?”
我摇头笑笑,“我与胤禛,不再似从前。当初的柔情蜜意,在这无穷的日子里一点点地被磨平。十四的事情过后,他躲着我,我也避着他。家贵和,妻贵贤,他厌了,我也厌了。当初我只道既然爱他,就总有东西要妥协,总有东西要装作视而不见,可是有一天,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不认识了。”
“他若厌了你,还会允许你一个妃子大模大样的住到宫外来,一住就是几月?你的吃用他样样过问,连药方上面都亲自写了煎煮的注意事项。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我就问你,你厌了,你心中没有他了吗?不再想他念他?”桑桑静静说道。
“想他,但不想见他。爱他,但怕他身后那冰冷的皇宫。”我无意识地看向窗外,不知觉间,已是漆黑一片。
秋意渐弄,山上天气愈冷。我与桑桑几乎终日为伴,下棋谈天,围炉夜话,不念往事,不虑前路,)恍)然(网)便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桑桑偶尔回佟家花园盘桓几日陪陪老父,也从不与我提京中之事。这日,桑桑山下回来,已是黄昏,来到我房里气也没喘匀,便扬声道:“快,收拾东西和我走!”
“去哪?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我奇道。
“别管了,你与我走就是。”桑桑转身便吩咐人收拾东西。我跟上去拉住她:“到底去哪里?”
桑桑一笑,挑眉道:“去见一个人。”
“你道我如今说走就走么?”我不禁皱眉。桑桑也不答话,自去忙活,半天功夫,便拿着东西拉起我便走。我没再问,因着山上跟来的人竟没人阻止,显是一切都安排妥当。待到山下,天色已全黑透,一辆马车静候似已多时,车旁一队人马,虽着便服,却一看便知是宫中之人。
“上车,他们只道是接我来,不知你是谁,不用说话。”桑桑在我耳边说,我依言上了马车,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不禁问桑桑道:“去见谁?我有什么人好见?”
桑桑握住我手,并不答话。马车前行,车轮声滚滚,我一笑,也不再问,她还能拉我去卖了不成?
谁想这一走便是两天两夜,一路上我与桑桑谈笑甚欢,却也都不再提要去哪里。第三日傍晚,马车终于停下,没有再赶路的意思。
我随桑桑下车,见她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东看西看,似是第一次来,不禁无奈道:“迷路了?”
桑桑回首,似笑非笑:“没有,我们到了遵化。”我身子一僵,下意识地转身便走,桑桑一把拉住我,正色道:“你不想见他?”
“不想。”我摇了摇头,“别闹了,我们回去。”
“不想在这里见他,难道就想日日在噩梦里见到他?”桑桑拦在我面前,“别逃避了,你那时执意要爱他,说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你的心,如今就能逃过了吗?”
“我……不想见,也没必要。”我避开她的目光。桑桑不再与我说话,只是拽着我向前走,我心中迷惘,一时难决,竟就随了她去。
桑桑拉我进了一所大宅,里面空无一人,她半强迫我换了衣服,作她的侍女打扮。然后拉着我东绕西绕,直绕到一个封死的小院门前,一路上竟没见到半个人,显是早就安排好的。
“进去吧,我等你。”她停住脚步望着我。我看了看桑桑,又看了看那紧闭的铁门,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桑桑退后两步,我吸了口气,轻推门环,吱呀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小院,院中静静立着一人,身着青灰色长袍,在夕阳的余辉中,不再有勃勃英姿,却有一丝萧索之意。他默默看着我,似已等待了许久,我发现他额上的发丝已经微白,眼中有懊悔、有怜惜,竟似初见时那样明亮而清澈见底。一霎那间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曾经的爱与恨如潮水般,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院里于我脑中转了又转。年少时的痴情任性仿佛还在昨日,他亲手用刀子剜在我心窝的感觉却也历历在目;多年前长春宫那个湿漉漉的下午,曾经弥漫着这个男人霸道却真挚的情谊,可德妃葬礼时那条偏僻的长廊,却只剩下背叛与阴谋。
孰是孰非,是爱是恨?罢了,罢了。我苦笑一下,缓缓转身,却听见身后一声轻唤:“衡儿。”我停住脚步,但听十四走到我身后,低低说道:“我对不住你,而且很后悔。”
我转身看他,不禁一笑:“就想与我说这个?何苦。你自算不上对得住我,你后悔与否又与我何干?”
十四默然,扳过我的肩膀,自嘲一笑。我看着他陌生又熟悉的神情,突觉这些年来的纠纠缠缠不过是)恍)然(网)如梦。十四低头说道:“我想亲口与你说这两句话,还想问你我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你问。”
“那年在盘山,你为什么不开口让我带你走。”十四缓缓说道,我一愣,几乎不确定他说的是什么。十四却没有看我,似在自言自语,“在山上,我就在想,若你开口求我带你走,我该怎么答?你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