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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抿了口茶,这才笑道:“此人说来老姐姐你也是知道的,不是旁人,正是……”说着凑到了她耳边,压低了声道出了个名字。
许夫人有些惊讶,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怎会是他……”
陆夫人接口道:“果然想不到是吧?莫说是你,连我起先听他这般说,也是惊讶了下呢。”
许夫人奇道:“他竟是自己寻到了你的?”
陆夫人笑道:“可不是吗?寻了我恭恭敬敬地说欲上门求亲,托我探下贵府的口风。若是中意,择了吉日便上门拜访呢。我瞧他倒果真是诚心一片的样子。”
许夫人听罢,沉吟了片刻。陆夫人见她不开口,又笑道:“徐大人从前在通州之时,我家那位与他也是至交,时常赞他为人果决魄力,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这才修书让姐夫在皇上面前举荐的。他到底如何,不用我说,老姐姐这些时日应也是有些知晓的。往后前程如何,你比我更知晓。家中资财更是不用提了,前次青门几个县修海塘,光他一人就出了不下十万钱,当地官民说起,哪个不是夸赞几分的?这些都罢了,最要紧的便是他自没了夫人,这些年便一直未娶,本也没打算再续弦的。只恰巧得知我那乖外甥女儿娇娘如今回了待嫁之身,知她贤良淑德,极是仰慕,这才托了我来传个话的。”
许夫人脸色大霁,只仍有些犹疑道:“好是好,只他年岁……”
陆夫人轻轻拍了下桌,呵呵笑道:“老姐姐你这就错了。他年岁虽长了娇娘些,只这般的男人才知道体贴人,不似那些年少的,只顾自己快活,哪里知晓女人家的冷热?况且他也说了,只要老姐姐府上点头应了这桩婚事,他自是会将娇娘看得十二分大,往后莫说纳妾什么的,便是家里头从前有的几个妾室,也自都散了去,保管不会叫她不喜。”
这话却是恰恰戳中了许夫人的心事。自家女儿容不下丈夫有妾室通房,许夫人从前虽是私下里劝过几句,叫她放宽了心要容人,只娇娘听不进去,后来便也听之任之了。如今再寻夫家,别的不说,这一点倒确是在心里思量过几回的,想着如今真要找个不纳妾室的男人做丈夫,当真是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了。此时听到那人竟是自己一口应承了此事,心中一下有些意动起来,犹豫了下,又道:“听着好是好,只实不相瞒,我却还有桩心事……”见陆夫人瞅着自己,这才叹了口气道:“你是我自家人般,我便也都说了。我家娇娘嫁去他杨家数年,也没生出个一男半女的。我从前里悄悄叫她去看下郎中,她却总是不听,多说几句反倒被她嫌啰嗦。你说若真的都好,那自是妥当,可若这嫁过去肚子里再没个动静的,也难保男人不生二心……”
陆夫人摇头笑道:“老姐姐你可当真是有福气了!那徐大人家中已有个庶子,嫡出的却是没有。娇娘嫁过去,若是生出个孩儿,自是以她的为嫡,即便真似你所想,那徐大人也是有后的人了,自不会盯着这不放。你便只管放宽心好了。”
许夫人听了这番话,心中暗自思忖,他不早不晚,偏生此时入京升官,又是经由自家丈夫举荐的,莫非当真是桩天定的良缘?越想竟是越觉着合适,这才真正露了笑颜,叹道:“多亏了你的一番留意。果然竟是个极为妥当的人呢。”
陆夫人笑着摇手道:“我也不过是个传话的罢了。还是那徐大人自己用心,我见他又实诚,这才厚着脸皮来说话的。”
许夫人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此事也须慎重些才好。待我与我家中那位商量了,看他若是点头,你再传话回去给他。”
陆夫人见此事许夫人既是点头了,那便是**不离十的样子了,自是满口子应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些话。待晚间那许翰林回来了,把今日的事情一说,许翰林不过略一思想,便是点头道:“娇娘既是二嫁了,能有个这般的人自是不错,你看着办好了。”
许夫人见他亦是应承了下来,自是欢喜不提,满脑子便盘算起了接下来的事情,必定要办得风风光光,非得活活噎死那杨太尉一家不可。突地想起这等好事还未教娇娘知晓,知她这几日虽是瞧着不大做声,只心中应也是还存有疙瘩的,急忙便朝她屋子里去了。
许适容听得自己娘喜孜孜的一番话,猛地从床榻沿上站了起来,厉声道:“娘,你趁早叫姨妈回绝了去,我绝对不应这事!”
许夫人本是想让她欢喜下的,哪知她听了非但不喜,反倒似是被蛇咬了一口般,霍地站了起来这般跟自己说话,满面怒容的,瞧着便似个不认识的人似的,倒是吃了一惊,呆呆地有些说不出话。
许适容见她这般反应,知是自己方才口气太重,许是惊到了她,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下方才的怒气,这才缓了口气道:“娘,我知你为我好。只我刚出了那事还没几天,现下真不想再谈婚论嫁的。我绝无此等想头,你快些回了那人去!”
许夫人反应了过来,这才也是气道:“你这死丫头,我在人前虽都护着你的短,只你什么样,我这个做娘的还不知晓吗?如今碰到了这样的一个人,那人中意你,应了你过门后唯你一房,没有那乌七八糟的小妾通房惹你碍眼。虽说他求这门亲兴许也有几分是因你爹和几个兄长的缘故,只自古做亲,门第自然也是在考虑中的。当真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了,你还不领情,这般跟我吼叫!”
许适容冷笑道:“不管他是因了谁的缘故来求亲,我是必定没有这个命来享这个福的。娘你还是趁早歇了心思。我什么性子,你方才也是说了,最是清楚不过的。前次的事过去了,如今再逼我,指不定我会做出什么事!”
许夫人气得顿脚,伸出了手就要往她脸上刮去,那手都到了脸蛋子前面带出了风,终是生生收了回来,又气又伤心道:“别的事我都可以由你,只这婚姻大事偏是由不得你的。这样的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你回了去,下次就没那好命再寻来了。你再多说也是无用,我自会做主,你就安生等着出嫁了。”说罢出了门去。
许适容那几个嫂子自是早得了消息,贞娘尤为欢喜。原来她听说那徐进嵘手中掌握的纲运漕船无数,心中便盘算开来了。从前与些官夫人赏花聚会之时,便听闻京中有人暗中将些南货从漕船中夹带过来出手的,获利巨大,早就有些眼红了,只恨没有门路去插一脚。如今眼见那徐进嵘竟要成了自家妹夫,到时还不是自己张口的事情?正高兴着,却是听闻丫头来报,说娇娘死活不愿,与自己婆婆大吵大闹,气得她白了脸出了院子,吓了一跳,哪里还用许夫人多说,自是过去不住劝话。
许适容刚被强行和离,好容易定下心思,暂时等着杨焕的消息,哪知转眼竟又被告知有新的婚事送上门,求亲的竟是那徐进嵘。想起此人之前的一路安排,排场不可谓不大,心思亦不可谓细密,若是旁人,只怕就会感激得无复以加了。偏生她自怀疑出自他之授意之后,心中便是梗得坠了块石头,待如今听得他竟又托了陆夫人上门求亲,那石头已是变成了一堆苍蝇。被贞娘几个围住劝了一日,听她几个口口声声那徐大人如何如何,心中一动,倒是有些被提醒了,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当下开口道:“嫂子几个都说那人好,我倒要亲自见下到底如何。我见了,当真是个好的,再言其它。若是没你们说的这般,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休想我点头。”
贞娘一怔,勉强笑道:“小姑这话说的,从来只有男子要相看女方,哪有女方提出要相看男子的?这也有些少见了。”
许适容冷笑道:“为何只有男子可以相看女子,女人家便不能相看男子了?我刚和离没几日,那人便上门求亲了,还应允了如何如何的,想必也是个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了。既是这样,相看下又能如何?还能少了块肉不成?”
原来此时风俗,有些男家怕媒婆夸大胡言,会要求和女家约在个幽雅僻静的处所见面,名为“相看”,若是中意,便在女方头上插只金钗,若是不中,则送块绸布,名为“压惊布”。贞娘听她开口竟是要相看那徐大人,知道自己做不了的主的,急忙去报知了许夫人。
许夫人听得回报,说她一整日都是没句话的,只此时好容易才开口说了这些,那话虽有些惊世骇俗,只听着倒也不是一口拒了的样子。她昨日虽是丢了狠话下去,只毕竟是心疼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