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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物。坑边站了两个衙役打扮的公差,俱是皱眉不已,尸骨的边上蹲了个年轻的青衣男子,正在那里仔细查看着尸骨,看样子应是县里的仵作。
那青衣男子仔细看了一遍坑底的尸骨,这才抬头对那两个衙役道:“观其骨骼,应是具男尸。看这尸骨,并无击打伤痕。腐烂到这等地步,死去被埋此处至少有两到三年了。应是去岁遭水淹没冲薄了土层,这农人才无意挖垦到了。暂时收作无名尸处置,详细待新知县上任了再由他定夺。”
边上围观之人听仵作如此说话,一个个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那仵作也似是觉到了众人的不满,自己站起身来解释道:“各位乡亲,这尸骨埋尸时间过久,死者随身又无任何能辨识身份的物件,在下无能,只能如此处置了。”
边上乡邻听他如此解释,这才摇头叹息,个个唏嘘不已,说又多了个无名冤死鬼。又看着那两个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衙役手上拿了柄烧火钳样的东西,满脸厌恶地伸下去要夹拣起一块块的尸骨。
许适容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声阻拦了道:“且慢。”
众乡民见没热闹可瞧了,正欲散去,突见后面绕出个年轻的美貌女子,看她衣饰又甚是华美,偏偏却开口要阻拦衙役夹骨,一下都来了兴趣,本已有些散去的人群又围了过来,倒把杨焕挤在了后面。
那衙役和仵作见这陌生女子开口阻拦,一下都有些惊讶,停在了那里不动。
许适容到了坑边,蹲了下去从头到脚仔细查看了一遍尸骨,这才抬头问那青衣仵作道:“你是据何判断这尸骨的死亡时间和性别?”
那年轻男子一时有些犹豫,没有回答,倒是边上一个三十来的衙役嚷道:“你这妇人,我等在办理公事,你再搅扰,小心捉了你板子!”
那杨焕此时才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见那衙役对娇娘无礼,怒气冲冲道:“我是新上任的本地知县杨焕,她乃我夫人,你敢无礼?”
那两个衙役前些时日已是听本县的县丞提过即将有个京里来的新知县要上任,虽则年轻,只来头不小。算算时日,应也是近日快到的。此时见杨焕衣饰丽都,又气势汹汹的样子,自己先便矮了三分,怕当真是遇到了自己的上司,急忙俯下了身告罪不停。
边上那些民众听说竟是本县县尊到了,个个急忙都跪了下去,不敢多说。
杨焕摆了下官威,咳嗽了几声,这才又要扯着许适容离开,被她闪过了,先是叫众人都起身了,这才转头继续看着那仵作。
那年轻男子面上有些泛红起来,低声道:“在下史安,家父殓葬多年,我自小耳濡目染,对尸身并不像常人那样惧怕。去岁因县里无人愿任此职,便自告奋勇做了仵作。方才见那尸骨粗壮,这才推断是为男子。”
许适容嗯了下,自己重又蹲到了坑边,这才指着那尸骨道:“此确是男性,年龄应在四十左右,生前走路右腿瘸拐,死前喉咙受过外力严重压迫,应当是被扼喉致死再埋尸此处的。”
许适容说话声音并不高,只她那话刚说完,周遭便立刻嗡嗡一片,围观的人个个面上都带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那杨焕也是忘了摆自己的威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史安面上亦是现出了惊奇之色,问道:“夫人何以推断出这些?”
许适容微微一笑,指着那尸骨道:“你方才根据骨头粗细来判定男子或女子,虽是有一定道理,但并非完全准确,有时那女子若是粗壮或者男子瘦弱,便很容易造成误判。应当与其他几处同看。一是眉骨。”她口中说着,手指着那头骨的眉弓处继续道,“这眉骨的中间部分,女子通常不如男子厚实,”又用手轻轻掀起头盖骨道,“这位置的后侧,男子通常都是突出的,而女子则平滑许多。”
杨焕眼见娇娘蹲在那尸骨边,不但毫无惧色,如今竟是用手去翻动那头骨,就如翻个碗碟一般自然,自己早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史安面上现出了丝佩服之色,只想了下,又疑惑道:“夫人方才还说仅凭骨头粗细判定性别有失缜密,只这样凭眉骨和头骨后侧判定,就一定万无一失了吗?”
许适容见他心思细密,又不耻下问,心中也是有些喜欢这年轻人,点头赞许道:“你问得没错。所以最妥当的一种方式就是看盆骨。”她用手指着那尸骨中间的盆骨位置道,“成人盆骨结构很是复杂,基本是由三块各自凹凸的骨头构成。成人前,男子与女子的盆骨结构并无大的区别,只成人后,女子为了便于分娩,骨盆逐渐加宽,这块骨,称之为耻骨,也会变长并且向前倾斜,为今后的分娩搭起个拱形,大腿骨也会略微向内倾斜。而男子就无这等结构,比较狭窄,且下方的大腿骨是笔直生长,就像你现在见到的这般。所以我据此判定这是具男子尸骨。”
许适容说话的当,周围鸦雀无声,人人的眼睛都随着她的手指移动。那史安虽是仵作,只这样的道理却是生平第一次听到,兴奋得双目发光,急忙又道:“那么年龄呢,夫人是如何判定这尸骨的年龄在四十左右?”
许适容微微笑了下道:“左右耻骨在身体中线的连接处,亦可称之为耻骨缝合,便是此处,”她指着那位置继续道,“从这位置的骨头表面形态可以推断年龄。从少年时期到五十左右,这耻骨缝合会)经)历(网)一个循序渐进的变化过程。二十岁左右,通常是凹凸不平的,三十左右比较平滑,到了四十左右,骨头表面就会出现细小的微孔,过了五十那孔便更疏大。你看这里,正是出现了这样细小的微孔,再根据那头盖骨后缝合处的愈合状况等情况,便可判定大致年龄,一般来讲,与死者当时实际年龄相差不会超过两到三岁。”
“那么右腿瘸拐呢?这又如何得知?我方才看过,左右腿骨长度一致,并无短差。”史安立刻追问道。
许适容用手轻轻拿出左右边的两条大腿骨,指着嵌入胯骨关节的球状端道:“这具尸骨生前此处应是受过外伤,愈合不良,导致骨状变形,你看左边这球状骨十分平滑,右边的却是扭错变形,看它愈合缝隙,应是个多年的旧伤。一个人的大腿关节骨扭错变形,你想他走路还能与常人无异吗?”
那史安已是听得发呆了,许适容不等他继续追问,自己又俯身下去,从那尸骨下颌处的泥地里小心地拣出一片薄薄的东西,摊在了自己手上道:“这片东西,便是舌骨。位于人下颌骨的底下,悬于喉头之上。人只要略微仰头,用手指扣住喉头,前后俯仰,就可以摸出舌骨在动。舌骨很薄,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是马蹄状的,但是你看,这尸骨的舌骨却是破裂开来了,由此初步断定,死者应是死于喉部被重力掐压造成的窒息,而且凶手很有可能是男子,女子一般无致使舌骨破裂的力气。”
许适容说完,那史安听得是如痴如醉,佩服得五体投地,边上的民众也已是在大声惊叹,突地有一人高声叫道:“四十来岁,右腿走路瘸拐,两三年前失踪,不正是我家后街的那麻瘸子吗?他从前那媳妇说他与自己拌嘴后一气之下出门了就再没回过,他家人疑心被人害了,也去县衙里告过,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就没了后续,如今那媳妇都改嫁人了,莫非这尸骨竟是那离家出走的麻瘸子?”
此人话音刚落,众人更是群情激动,纷纷都围了上来要细看。
杨焕这才反应了过来,盯着许适容,面上露出了惊异之色,指着她吃吃道:“娇娘……你……你怎的知道这些……”
许适容不理他,只蹙眉问那两个衙役道:“县尉来了吗?”
那两衙役早惊得不行,听县令夫人发问,这才慌慌张张道:“县尉,县尉……还在衙中,未曾过来……”
许适容哼了声道:“县尉本就主那治安捕盗之责,挖出可疑尸骨,他怎能不来?”
衙役低了头,不吭一声。许适容又看了遍尸骨,这才道:“把殖骨小心拣起包裹,带回县衙。”
那两衙役急忙应了下来,这回再无勉强之色,小心地一一拣拾了放入囊中。正要捡那右手的手骨,许适容突地又道:“且慢!”
衙役急忙停了下来,不知道这个县令夫人又要做什么。却见她已是俯身到了那手骨边,仔细地打量了下,从边上拿了把小铲,在那手骨下面挖起了泥土。
众人不解,都盯着她的动作,却见没几下,竟从泥里挖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