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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好像有人过来。”
杨十六突然喊道,并快步走到了绳索旁边,“阿郎,快走。”
杨守文看着那个已经气绝身亡的密探,眼中流露出一抹悲伤之色。这样一段历史,也许永远不会出现在史书之中。没办法,谁让我们的帝国,从没有向外扩张?
可正是这样一群默默无闻,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人,在安西大地上抛头颅,洒热血,最终却尸骨无存,永远留在了这阴暗的地牢之中。再过几十年,他们所做的事迹,将彻底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杨守文深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了石台。
扭头朝那尸体看了两眼,而后又飞奔到绳索旁边,抓住绳索,飞快的向上攀沿。
在杨守文躲进了石壁缝隙后,杨十六也紧随而上。
明秀也收起了绳索,就在这时,只听铁栅栏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紧跟着就听到有人说话。
他们说的是吐火罗语,杨守文听不懂。
杨十六在一旁低声翻译,“他们在说,老鼠怎么突然躁动起来,跑出去了好多……”
“不管他们,咱们走。”
三人不敢滞留,飞跨的爬行,到了土墙的另一边,而后顺着斜坡溜下来,跃入水中。
沿着原路退出地下暗河,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出口。
撤退的路明显顺利很多,在进入解苏水后不久,他们便找到了停泊在芦苇荡中的波塞黎。
“找到了没有?”
波塞黎把杨守文拉到了船上。
杨守文的情绪却有些低落,摆了摆手,轻声道:“赶快离开这里,先离开再说……”
他脱下了水靠,从波塞黎手中接过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渍之后,从船头的包裹里取出一件干爽的内衣船上,而后披上了僧袍。杨守文坐在船头,呆呆发愣,这时候明秀也换好了衣服,走到他的身旁坐下,看了杨守文一眼,却一言不发。
“颜织死了。”
“嗯。”
“他在去年天马丝行被灭门之后,就自尽身亡。
水牢里的人,是他的随从……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这一年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见到我之后,只对我说了天马丝行和小勃律人,便死在地牢中。”
明秀沉默片刻,低声道:“和我猜的差不多。”
“嗯?”
“我一直认为,颜织不会在水牢里……他的身份特征太过醒目,只要被抓到,一定会被辨认出来。所以他如果没有背叛,那肯定就已经死了。可若是死了的话,他也会留下线索。我猜测,颜织一定会留下线索,而那线索,就在地牢中。”
“那你不早说?”
杨守文愣了一下之后,立刻明白了明秀的意思。
颜织是太监,身上不可避免的会有残缺。如果他被抓到,只需要把衣服脱了,就能辨认出来。
“反正不管颜织死活,咱们都必须要进来探查一番。
现在很好,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天马丝行就是小鸾台在天马城的据点,你那位义兄手中的书信,一定就是颜织在等待的情报……咱们的猜测没有错。”
杨守文看了明秀一眼,突然道:“四郎,你难道就不觉得悲伤吗?”
“悲伤?”
明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露出了笑容。
“颜织他们当初既然决意加入小鸾台,怕早有这样的准备。
你我现在,不应该感到悲伤,而是要尽快把那封信里的内容显现出来,才不负颜织他们的这番努力。”
杨守文,沉默了!
这也是他和明秀的区别,有的时候,他更加感性。
而明秀从小在世家大族中长大,对于一些事情,看得比他透彻,所以也更加冷静。
杨守文可以说明秀冷酷,但却必须承认,明秀说的并没有错。
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
夜风,从乌浒河防线吹来,拂动衣袍猎猎。
明月皎洁,群星璀璨,可是杨守文的心情,却非常低落……
第五百九十章小鸾台的前世今生
天马城堡一行,终究还是有些收获。
颜织虽然已经死了,杨守文却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吉达的那一封书信。
可关键在于,怎么显现书信上的文字?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立刻转道,把书信带回洛阳,交给上官婉儿去处理。
颜织是小鸾台的人,那么他所使用的显影水,想必和小鸾台所使用的显影水一脉相承。
相信,上官婉儿一定会有办法。
“四郎,你觉得如何?”
回到寺院后,杨守文便询问明秀的意见。
“如今的情况,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把书信带回洛阳,你我也算是完成了陛下的使命。”
“既然如此,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动身。”
杨守文和明秀商量妥当,决定尽快启程,返回洛阳。
尸密罗多没有反对,不过却找来了波塞黎。
“你答应过波塞黎,要带他去洛阳,让他在白马寺修行。
现在,你要走了,便带上他一起走吧。波塞黎在这里,继续修行下去用处不大。不入红尘,焉知世人苦难,又怎能普渡众生?波塞黎,你随杨君,一同走吧。”
不过,尸密罗多旋即让波塞黎退下,站起身来,走到禅房一侧的箱柜前停下脚步。
他打开箱柜,从里面取出一摞厚厚的,差不多有半米高的卷宗。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忙。”
杨守文和明秀相视一眼,忙快步上前。
卷宗上,灰尘很厚。
两人各自抱起一摞,把卷宗摆放在禅房之上。
“二十二年前,明崇俨明施主把老衲赶来安西,留在了天马城中。
他曾拜托老衲一件事,就是让老衲把在安西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整理成卷宗。当时老衲以为,不会在天马城停留太久。可谁料想……明施主最终还是未能躲过血光之灾,而老衲则在这天马城中,一住就是二十二年光阴……二十二年来,老衲走遍了安西的每一个城镇,每一个部落,并且把所见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明施主虽然已经过世,但老衲终究未曾辜负他的重托。
现在,请你们把这些都带走,至于该交给什么人,老衲不清楚,就由你们决定吧。”
看着眼前两摞厚厚的卷宗,杨守文和明秀都傻了。
二十二年的记载,走遍了安西……那岂不是说,眼前这两摞卷宗,便是最完整的安西方志吗?
两人相视一眼,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当年明崇俨的意图。
杨守文走上前来,拿起一本卷宗打开。
他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大体上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内容。尸密罗多毕竟不是地质学家,他只是一个僧人。所以,他是用一种游历体来记载他所见到的一切。
这些卷宗,必须要仔细的整理,才能够变成真正的方志。
而且,里面有很多图画,画的是一些独特的地理形状,甚至还有一些奇特的建筑。
尸密罗多的文采极其出众,同时也精通绘画。
杨守文虽然只粗略的看了一遍,就知道眼前这些游记的重要性,恐怕还胜于当年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因为,尸密罗多记载的更清楚,更准备,更详细。
只是这样一部游记,在历史上有任何的记载。
其中的缘由?
杨守文不知道,也不清楚……想必,是因为这些游记从没有问世,更无人知晓。
“法师高义,相信叔祖若泉下有知,也会感激法师。”
“呵呵,甚的高义,不过是认赌服输罢了。
好了,老衲这二十二年来唯一牵挂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交代,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说着话,他挥手示意让杨守文二人把卷宗拿走。
脸上,还露出了疲惫之色。
杨守文抱起卷宗往外走,但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法师,我还有一个疑问。”
“哦?”
“敢问法师可曾听明师提过‘小鸾台’这个地方吗?”
“小鸾台?”
尸密罗多一愣,疑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杨守文这才想起来,鸾台是武则天在登基之后,把门下省改名而来。小鸾台也是在鸾台建立之后才设立。尸密罗多早在高宗调露元年便离开大唐,不知道鸾台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他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尸密罗多也就没有再追问,在蒲团上坐下,闭目不语。
“青之,你什么意思?”
“嗯?”
“你刚才为何要问法师小鸾台的事情?”
杨守文抱着卷宗,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隐隐感觉着,明师似乎和小鸾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怎么可能!”
明秀闻听,顿时笑了。
“青之,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