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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功成名就,自会回来。”女郎微抬起下巴,意气飞扬。
白衣女子眯了眯眸子,“你这么努力,不会很累么?”
女郎已走了几步,闻言停下,侧过身子,眉梢挑了挑,“会,当然会。等到撑不住的那天,再说罢。”
“那么,我总是在这里等着你的,等你一道来‘归隐田园’。”
“一言为定!”抛下这句话,黑衣女郎渐行渐远,直到完全被花木遮住,也再未回头。
风渐渐转了方向,一阵暖,拂起白衣女子落在肩头的发,她浅淡的声音似要散在了风中,“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听得梵铃声?”
…………
解忧睁开眼。
天色微微泛白,身旁的人已不见踪影。
解忧翻了个身,侧身坐起,抱膝不语,自觉额角还有些钝钝的痛。
许久不曾入梦啊……
闭上眼,似乎还能见到梦中那绵延不绝的辛夷花,耀目的红,还有浓烈的香气。
那是她同好友偶尔到过的一处古镇,古镇四处都栽这种花,一到花期,如同落了大片红霞。
那时她正为鼻炎困扰,辛夷所含的芳香油成分善医鼻炎,这古镇遍植辛夷,空气中都弥漫着辛夷花的芬芳,因此她便在那里住了下来,直到她的好友远渡重洋,再到她因病过世,都没有再踏出那里一步。
如今隔着遥遥两千余年的时光,不知曾经的好友和那一片繁茂春花,可都还好么?
出神之间,面前的光线一暗。
“醒了?”
医沉已画好易容,缓步走近,递给她一方巾帕。
解忧点头,探身接了,这巾帕才从温水中取出,暖意融融,敷到额上,慢慢化去了沉闷的痛。
“忧梦辛夷花,灼灼如红霞,甚善。”解忧淡淡笑了笑。
昨夜的梦,想来不算什么噩梦,只带浅浅的怅惘,让人燃起几分追念之思。
但毕竟隔着这两千余年的时光,她回不去了。
时隔多年,再次梦到与好友分别时的情景,不知是何预兆?
或许是徒受半生风雨,却未曾听得梵铃之声——但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她不信自己这一世的努力会再度落空。
医沉抚上她额角,面无表情地揭穿,“甚善?然闻卿彻夜切切低语,哀悲难休。”
想也不需想,便知她几乎做了一夜的噩梦,颠倒错杂,许是整夜未得安宁。
夜间听她那般哀哀戚戚的低语声,不知究竟在呢喃什么,只越听越令人心碎,忍不住将她护进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安慰于她一般。
“无妨。”解忧仍是笑,不打算再瞒,“昨日与景玄相争,意气未平,心绪起伏,故而惹往事入梦。”
昨夜她终究还是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与医沉说了,但心情并未因此放松下来,这么萦怀难解,因而惹了多年不曾有过的梦,的确说得过去。
她说的往事是前生之事,医沉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她幼时所遇的灭族惨事,带着疑惑打量她——他并不认为她的那些话,是因见了血腥可怖之景。
解忧阖起眸子,“忧曾有一挚友,孜孜汲汲,经纶世务如鸢飞戾天。兄厌恶此等耶?”
“鸢飞戾天,其志在高远,沉虽不慕此,亦不厌之。”医沉以为她说的是她自己,握了她微凉的手和声宽慰,“卿勿自薄。”
第九十一章 刈草为兵
更新时间2015…12…26 20:04:02 字数:2124
医沉见解忧面色好转,抚了抚她额角,“沉将往西堂,卿自行珍重。”
解忧乖巧点头,独自坐在床榻上缓了一会儿,慢腾腾地起身披上外衣,将小案挪到窗下,支起铜镜,对着亮光描画易容。
镜中的那张脸已不带稚气,只是小巧了一些,面色微白,两颊透出极淡的血色,衬出几分少女的娇柔,看得出被丹砂虚损已久身体正逐渐好转,比之她前世的最后几年时光,这面色已是不能再好。
解忧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前世看着自己在病痛的折磨中一点点死去,今生却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好转,这无疑是个很好的预兆。
前世她一事无成,但所学不下数十,无一不耗费百般心力,只是上天没有给她施展抱负的余地,如今她置身于乱世,得到如此机会,便像在面前铺开了广阔的画卷,只待丹青着墨,绘出美景。
那么,就让她看看,之后的十年之中,她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取得怎样的地位。
“医!医!”急切的叩门声,随后一声沉重的闷响,不知什么撞在了门外,将本就不甚牢靠的竹门撞得一晃再晃。
解忧搁下笔,一手抹开面上尚未干透的药水,一边捋好鬓边乱发,转出内室,匆匆移开竹门。
门外无人,低了眸,才瞧见廊下趴伏着一个少女,一身水绿色衣裳,披头散发,柔弱的肩轻轻耸动,似在哭泣。
少女见有人出来,笨拙地挺起身子,双臂扑开一把抱住解忧,“医……医,救我!”
“楚蘅?”解忧认出了少女,俯身拉她起来,将她迎入屋内,不问旁的,先递上一杯温水,又取了铜镜和梳篦,任她自己整理仪容。
楚蘅接了来,水的温暖透过陶碗渡到冰凉的手指上,从前在族中娇生惯养,精致的铜器瓷杯用过无数,却都不及此时一只粗陶碗的触感令她留恋,心口一刺,止不住哭出声来。
解忧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估计她还得哭上很久,转到一侧堆放药材的屋内,翻拣出前些日子晾晒的赤参。
赤参又名丹参,所长者活血凉血,既能化解瘀血,又能防止出血过甚,在妇科,是一味极常用的药材。
少姬半产过后肢体现出血斑,在中医看来,正是血瘀证的范畴,采用丹参治疗,应当能够收到疗效。
还有红蓝花,用做产后下瘀血恶露之用,可以与丹参一道组方入煎,待少姬身上血斑消去一些,红蓝花的剂量还要再加大。
楚蘅哭了一会儿,见解忧不再理睬她,渐渐收了眼泪,拢一拢杂乱的头发,挪到被辟作药房的小屋,立在门外犹豫不前。
屋内的药味很重,混杂着各种滋味,初初一嗅是草质药特有的青草味,仔细分辨还带有参类的滋味,再回味时,则又夹杂着某种花的芬芳。
解忧蹲在药架旁,拣出的药物堆在身旁铺开的素布上,满满两大堆,她一头长发尚未缚起,自肩头披散而下,泼墨一般,将身形衬得尤为清瘦。
楚蘅看得出神,这少年医者身上的气度清雅非常,即便年少也掩不住这样的气质,不知待他年纪再长些,会是何等风姿?
“蘅因何啼哭?”解忧抬起头,见到面前少女眼中的那种痴迷和向往,不觉蹙了蹙眉。
楚蘅被一问,满脑子胡思乱想消失的无影无踪,想起这几日所受的委屈,款款走入药房,矮身跪下,一直趴伏至地,“妾……妾有冤屈,乞医忧相救。”
解忧凝眸看她,自从半月前到达九嶷,楚蘅便被安排住在了别处,景玄似乎安排了人为她寻找楚氏族老。
大半个月未见,解忧还以为楚蘅早已被景玄送回楚氏居住的地方去了,不想她还在这里,而且似乎过得颇为艰难,难道说楚氏已经死得一个都不剩了?
“医,蘅前日……”楚蘅只说了半句,外头竹门又是一阵疾叩。
“医忧何在?”
楚蘅吓得一僵,抬头愣愣看向解忧,低声嗫嚅,“乞医勿言妾在此处。”
“无妨,卿留于此间。”解忧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移开门。
立在廊下叩门的是景兕,仍是一身明快的栀子色楚服,比前些日子所见更为单薄几分,想是年轻人尤为怕热,故而提前换了单衣。
柔柔弱弱的越女立在他身后,头低在胸前,几乎埋到胸口去了。
院中还立着几个剑卫模样的人,一个个站得比竹竿还直。
“兕公子何事?”
景兕忍不住霎了霎眼,面前的少年尚未束发,脚上也未着屐,只这么站在面前,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但她身上那种闲适悠然却又绝不容人冒犯的气度,却是有增无减。
在解忧身上,他似乎感受到一种同兄长一样的,能够指挥千军杀伐的飞扬意气。
惯来天不怕地不怕只怵兄长的他,竟无端对解忧生出几分畏惧,只因他不知道,良医组方时的精细思量,本就与良将调兵部署一般。
“公子?”越女见景兕始终不语,挪近一步,轻轻扯了扯景兕的衣袖。
解忧侧目看向她,这个动作无疑是僭越的,这娇弱温婉的越国女子,似乎带着几分与她那种柔弱不符合的大胆——是因为平日太受景玄宠爱了罢?
景兕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