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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好像别人都买不起似的,她拽什么?现在不就一天到晚露胸露背露腿,据说她家移民美国,但肯定属于美国底层,要不犯得着这样?当然胸不错,又白又挺,目测有C+,一看就是活儿好能叫。所以尤冠熙这种不学无术,靠钱砸学历的混混,钱不花到位,华蝶能跟他?他跟他老子一样都喜欢那种看上去很贵的女人,他们是挣老百姓看不到的钱,玩老百姓看得到的女人……”叶鑫佳幸灾乐祸道。
“他们是男女朋友……”迟慧道。
“哼,包养就没有感情了,玩女人也能玩出感情啊,迟慧你太幼稚了,他们父子早该有今天……”
听来听去尽是谩骂之言和幸灾乐祸,迟慧在说了诸如多保重之类的客套后,挂了电话。
经叶鑫佳这么讲,尤华二人的关系显得扑朔迷离。
但迟慧记得,在湖中上学的时候,一次,教室里人很少,迟慧看到华蝶好像在给秦盛一本书,两人有讲有笑。然后挤兑旁边的尤冠熙道:“看到此情此景,你作何感想?”
“想”字都没说出口,迟慧就看到尤冠熙脸上呈现出她从未看到过的、深深的失望和沮丧,当时他立刻跑出了教室。迟慧从那一刻开始,就知道尤冠熙对华蝶完全真心,尽管他那时个子还没长起来,还没有华蝶高。
迟慧从A到Z看微信联系人,看到了以前在电视台实习时的好友,立刻寒暄闲聊一阵,拐弯抹角问到了任晴的近况,得到的答复是她已移民加拿大。
过了几日之后,迟慧终于忍不住给白娇娇电话。白娇娇说她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伍荷阿姨已从加拿大赶回,好像在给上面写信。然后,白娇娇问迟慧:“你知道尤冠熙在哪儿吗?”看来,白娇娇也没有尤冠熙的消息。迟慧如实作答后,二人礼貌客套互道保重,挂上电话。
迟慧想出门透口气,她习惯性拽了拽包链。突然意识到,这款上班不背的香奈儿裸色经典,自己第一个名牌包,还是尤冠熙所赠。
当年在电视台实习,看别人背名包,自己虚荣矫情得要命,电话尤冠熙,哭得稀里哗啦。之后他就从香港寄来此包,并道:“你之前生日时,就想送你。但觉得你人土,怕你不识货。现看来你已开窍,给你时机正好。”
那时迟慧对品牌没概念,喜滋滋地背去实习,惹来其他女生羡慕。当知道这个包的价格时,她自责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尤冠熙道:“你需要好衣服好包,去拿入场票。争点气,定个时间表,抓紧把秦盛搞到。”
尤冠熙当时语气搞笑,迟慧现想起仍含泪在笑。想到自己最终没有把秦盛“搞到”,迟慧心里默念道:“尤冠熙,对不起。”
她继续向前走,路过一片游乐场,几个孩子在里面玩,一个大约四五岁的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拉着一位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的手在跑。“在他们这个年纪,我和尤冠熙就天天混在一起……我们玩过很多游戏……玩得最好的就是‘真话谎话’——因为无论他嘴上说什么,我都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迟慧又想起,她在小学二年级曾生病住院。尤冠熙到家里送来满满一箱鸡蛋,每一只鸡蛋的蛋壳上都是他的亲笔彩绘。有的画上卡通机器猫,有的是米老鼠,有的是抽象几何图案,有的是色彩艳丽的大色块,满满一盒五彩缤纷,像神奇的百宝箱。并附赠一张卡片:“迟慧,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探险。”
望着一箱鸡蛋,迟慧很久很久都不舍得吃,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感动得想哭。
而今,尤冠熙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否情有归宿,更不知他们家是否咎由自取,只是感到面对大环境个人渺小无力。迟慧抬起头,阳光刺眼,有泪在流 。
第三十八章
六千夜后再遇高潘 甄美迟慧命运交换
太阳照常升落,迟慧正常上下班。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非常想继续练习舞蹈,可能是伏案工作太久,需要拉伸筋脉。她突然怀念起以前压腿开肩下腰的形体课,疼痛之后,全身通透、神清气爽的感觉。当时高潘讲“享受疼痛,痛过即通”,大家都觉得不近人情,但十六年后却能体会其中之味。
迟慧在yelp和Google上比较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家开设中国古典舞教程,名叫Pauline Gao Dancer’s Studio的舞蹈教室。迟慧准备下班后直接过去上第一节 试听课。临下班前,又刷了一下微博,看到“每日湖州”推送的一则消息:原中共湖州省顾问委员会主任白向农同志逝世。
迟慧愣了好一会儿,微信点开又关闭,关闭又点开,输入又删除。白忙活了一阵,一看时间已不早,于是心里道:“先去上课吧,回头再讲。”
到了舞蹈教室,迟慧在更衣室换好练功服,之前少儿舞蹈课还没有结束,迟慧站在门口看。只见一位老师非常耐心地鼓励一位胖胖的小女孩,一口一个“Good job!”Good job说得有口音,但很真诚,迟慧不禁想到,要是换成湖中的高潘老师,这个女孩儿会被嫌弃到死。
ABC和迟慧这样背景的人最大的不同,不是说英文带不带口音,只要肯花功夫口音可以完全去掉,而是眼神。ABC的眼神永远充满自信,时刻准备向外界展示自己的能力和美;而迟慧们的眼神永远怯生生,时刻准备着改进自己的不足和向他人道歉。存在差异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当你看到那种自信时,会由衷地羡慕,很想拥有。
迟慧倚在门边想,或许当初高潘的形体课,就打碎了她的自信,让她失去了自我。那年她12岁,拼命不想做自己,最想做……甄美。让渡多少次自信,打破多少回自己,才能成为自己。
迟慧仍在愣神,孩子们的课已上完。刚才那位老师转身向迟慧走来,迟慧定睛一看,错愕不已,她是高潘!
高潘热情地向迟慧打招呼道:“Hi; are you Hillary? I’m Pauline。”
岁月仅仅增添了她眼角的一些细纹,她依旧头发一丝不乱,圆发髻高高地盘在脑后,声音清脆明亮;她依旧有着天鹅般长长的脖颈,白杨般挺拔的脊背,水蛇般软款的腰肢。迟慧笑道:“高老师,您好!别来无恙,我毕业于湖中,没想到跑到地球的另一半依然要来上您的形体课。”
高潘非常意外,也很兴奋,自然叙旧。原来她的第二任老公是位美籍华人律师,她因而来到洛杉矶,开了自己的舞蹈教室。她恭维Hillary形象佳气质好,无意间提到:“你特别像我以前的一个学生,可能跟你不是一届,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她的名字,甄美。”
此时上课时间到了,大家各就各位。迟慧第一次知道,原来舞蹈课的站位可以轮流,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站到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而曾经在湖中,这个位置专属于甄美。
轮到迟慧站在这个位置时,她看着练功镜子里的自己,心里默赞道:“真美”。
在享受从大腿根部到脚踝的拉伸疼痛时,迟慧心中感叹:“总算时光流到了今天,再也不是刚上湖中那会儿,一切再也不要重来。”
下课后,迟慧在更衣室换衣,一摸手机,未接来电19个,微信留言一条:
“迟慧,正如我上次在微信电话里所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现在在哪里,我要立刻马上见到你。”
电话和发信人:秦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