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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普贤菩萨摇摇头,轻轻将自己的枯手收了回来,指向易天行:“归不得,事情还未讲清楚,如何归得?”
易天行微微紧张,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这位年青的善知识,可否有些时间听我说些事情?”
普贤菩萨轻声问道,满是伤痕的脸上隐隐带着慈悲和无比的坚定,佛光微现,一片柔和。
易天行跪于菩萨身前,恭谨道:“请菩萨点化。”
叶相僧看了他二人一眼,轻轻离了小床,在易天行身旁盘膝坐下。
普贤菩萨嗬嗬笑道:“你左我右,有许多年未曾这样坐过了。”似乎极为欣喜,此时再看他的伤痕斑驳的脸,也并不觉得如何可怖,反而感受到一股似乎积蓄了千万年一般的坚毅。
叶相僧泪痕已干,微笑点了点头。
普贤菩萨转过身来,伸出枯萎了的双手,在自己身前轻轻一合什:“年青的善知识,我的时间不多,如今有一段经文与一段旧闻想讲与你听,您想先听哪个?”
易天行一愣,心里闪过个念头。
“菩萨到底是菩萨,都已经惨成这个样子了,态度还这么和蔼,说话还这么慢条斯理……”
忽然醒过神来,他赶紧断了瞎想,诚恳应道:“先听菩萨讲故事。”
旧闻便是故事。
这故事一定不简单,能让一位菩萨在险恶的环境里坚持了这么多年。
普贤菩萨的声音很淡然,但却让听到的人感觉到一股穿石裂金的强大愿力。
易天行偷偷地握紧了双手,一直强抑住的紧张,终于忍不住表现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故事会讲些什么。
……
……
“那一天,佛祖讲完一卷经书,我与文殊各自回去。听得有罗汉前来说,大圣上了须弥山。”
普贤菩萨开门见山,不打半点言语迷阵。
“大圣取经归来,修成佛位,却不欢喜成日介讲经诵佛,所以仍如以往那般四处玩耍吃酒。须弥山虽是圣地,他也嫌我们这些菩萨言语乏味,面目可憎,但毕竟是熟人,他往常也偶有来找我们几个玩耍……因为须弥山后有一处果园,天宫桃园的桃子早些年被他吃光了,他就喜欢来这须弥山的果园摘些鲜果儿来吃。所以我听见他来了,也不意外。”
普贤菩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去果园请大圣,在果园外便听着他与佛祖在说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佛祖叹了口气,然后大圣便笑嘻嘻地捧了一衣襟果子出来。我上前迎着,二人便去用斋说些闲话……”说到这里,菩萨那双坚毅神光凝成的双眸看向上方,似乎直到今天他还有些迷惑不解。
“此事过去几天后,忽然听说大圣犯了痴嗔二罪,被……贬下凡尘。”
普贤菩萨脸上的伤口轻轻扭曲了一下:“前日佛祖还与大圣在果园里语笑温柔,后几日却将大圣贬下了凡尘,此事殊不可解。”
“大圣在须弥山交游甚广,我等皆是他的知交,深知那猴儿浑然天生一颗纯净心,自入了释教,抑恶扬善,回复本原,早已绝了痴嗔之途,又怎会犯了痴嗔二罪?”
“于是我与文殊,还有观音大士及旃檀功德佛前往佛祖居处问询。”
他看着易天行解释道:“旃檀功德佛便是佛祖的二弟子。”
易天行赶忙点头:“知道,在凡间我们一般叫他唐僧。”
普贤菩萨接着说道:“不料佛祖在我等询问之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佛祖乃大自在大智慧之无上存在,一运一行皆有妙处,我等数人参详不得其果,自然想到或许此乃大圣又一福缘,自然不以为意,自行前去冥思参心,只求能与无缘处求得果。”
“不料又是数年过去。”普贤菩萨微微皱眉,枯干的右手下意识地轻轻在空中摆动着:“须弥山上出现了一件事情。”
易天行隐隐猜到那件事情是什么,这事儿已经在他的心里盘桓了很久,但从来没有听当事人亲口证实过,所以仍然有些惴惴。
“佛祖不见了。”
普贤菩萨如是说,说的淡然,这事实却如千钧般沉重。
易天行微微低头,没有插嘴,他知道后面还有很多故事。
“无人知道佛祖去了何处,甚至无人相信佛祖已经不在须弥山上,只是认为佛祖可能在思考某些问题。”
“因为自从大圣在果园里与他说过一次话后,佛祖的思虑便开始与往常有了些很微妙的变化,在大圣被贬下凡尘后,佛祖便停了讲法大会,开始一人于须弥山后那果园里沉思,众佛子罗汉常见佛祖盯着那些果树微笑。”
“所以当众人发现佛祖无踪之时,并未觉得如何。只是以为佛祖如往常数千年那般,有所触动,开始思考某些问题。”
普贤菩萨笑了笑:“但我与文殊不同,我们俩是常侍佛祖左右的胁侍菩萨。在须弥山上我们根本感应不到佛祖的一丝气息,这是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所以,我们认为佛祖已经离了须弥山,于是我们去了极乐净土寻找,但是三位净土佛也不知佛祖去了何处。”
“我们又去了阴间,去寻找那位以大愿力愿渡化一切罪人的地藏王菩萨,但是佛祖不曾来过。”
“我们在欲界六天,四梵天寻找,不得其踪。”
普贤菩萨望向叶相僧,轻声问道:“还记得那段时光吗?”
叶相僧苦恼地摇摇头。
普贤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们找遍了三十三天,四界八方,一无所获……最后我们来到了人间。”
“佛法无边,不死不息,佛一定是在这世界中,三十三天皆不见,那一定是在人间重生。”
普贤菩萨冷冷地盯着易天行。
易天行打了个冷颤。
“于是我来到人界,而文殊去报知净土……当时以为佛祖马上便可找到,一心安乐……全未料到后事竟然如此坎坷。”
普贤叹了口气。
“人界乃此宇宙根本。菩萨行走于人间有一处律条,善知识可知?”
“知道,菩萨行走人间,不得以真身行走,若以真身行走,宝像庄严华美,必诱信徒入山门,此为外魔所为,非佛道应循。”易天行恭敬应道。
普贤菩萨点点头,枯黄的乱发又覆上他伤痕累累的额头,叶相僧轻轻一招手,风起,将他的发拂至耳后。
“隐起部分修为,我以凡身在这世间行走寻找佛祖的真迹,历数年,行经雪域高山荒丘大泽海洋荒漠,依然无所得。便当我定心摇动之际,天降异兆,令我重伤不得复原。”
“是谁?”易天行心头一紧,知道这出手的人肯定与佛祖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
……
“极乐净土有三,阿弥陀佛净土与弥勒净土、药师净土,与须弥山最近,与人间最密切的净土便是阿弥陀佛净土。”普贤菩萨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你可知道阿弥陀佛身旁的两位胁侍菩萨是谁?”
易天行隐约记得净土宗的有部典籍中曾经记载着:佛祖是现世佛,阿弥陀佛是未来世佛。
传说中,阿弥陀佛是西方极乐世界之教主,在他左侧为观世音菩萨,右侧为大势至菩萨,这便是所谓的“西方三圣”。
易天行打心底深处一阵呻吟,知道自己如果参与此事,一定会遇见自己八百年都打不赢的两位菩萨,饶是如此,看见普贤菩萨的惨样,他仍然对那两个胁侍菩萨生出些怨意来。
“观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少年接着争辩道:“观音大士慈悲第一,怎会与此事有关?”
普贤菩萨微微闭眼,轻声道:“那日我以凡身在雪山之下行走,天放光芒,净土胁侍菩萨顶瓶而出,一言不发,以神通袭来,我一时动了嗔念,便被重伤,肉体尽毁。”
“顶瓶的菩萨?”易天行知道这肯定是阿弥陀佛身旁的大势至菩萨,一旦知道不是观音大士下的黑手,不知为何,他心里十分欣喜,或许是这世间凡人都愿意将观音大士看成慈悲圣洁之存在。
……
……
五大菩萨中,以那位大势至菩萨最不出名。
在人间信徒的传说中,大势至菩萨与观音菩萨是无上净土阿弥陀佛身旁的胁侍菩萨。如果说佛祖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佛教之主,文殊与普贤将来是接替佛位的顺序继承人,那阿弥陀佛就是未来世界佛教之主,大势至菩萨与观音菩萨便是阿弥陀佛的第二代接班人。
大势至与弥陀、观音二圣,有极深的渊源。在弥陀成佛以前,他即曾与观世音菩萨共同为弥陀的侍者。在未来世,他也将步观世音菩萨之后而成佛,名为善住功德宝王佛。
大势至菩萨又可称得大势菩萨。每当这位菩萨一举步,整个三千世界皆发生六种震动,这就是他名为‘得大势’菩萨的原因。
他的位置如此尊崇,一身神通如此非凡,偷袭以凡身在人间行走的普贤菩萨,难怪能一击成功,将普贤菩萨重伤至斯。
易天行在心里想着,难怪这位大菩萨在凡间没有什么名气,原来是佛家的顶级杀手啊,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