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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会儿,待歌舞结束,四周忽闻鼓声再起。众人皆停杯张望,场中几道长长红绸突然高吊起一个铜镜大小的雕花金球,与此同时,场外一匹赤鬣锦鬃马奔驰而来,马上有一骑装女子于疾驰之中弯弓搭箭,箭去如风正中金球。
金球遇箭而裂,飘下两条雪白的哈达,那女子还弓身后,竟脱开缰绳俏生生立于马背之上,双手平伸准确抄起飘落的哈达。
众人赞呼声中,只见她驰至主台之前马速渐缓,轻盈翻身,下马将一条哈达双折对叠,高举与肩平,送至赤朗伦赞面前,脆声一笑,说道:“听说吐蕃国有以哈达敬献贵客的风俗,欢迎赞普东来中原!”
赤朗伦赞微笑受了她一礼,她将哈达放至座前,再对景盛公主献上哈达:“欢迎公主回朝!”
殷贵妃随侍在天帝身边,此时笑道:“原来是采倩这丫头,就她古灵精怪的花样多。”
天帝亦笑说:“嗯,方才的骑术箭术都不错。”
殷采倩说道:“皇上,咱们天朝男子驰骋潇洒,女子也不输于人,采倩想借击鞠场地为皇上和赞普表演射花令,以助酒兴!”
这射花令是仕族子弟闲暇时常玩的游戏,融合了箭术、骑术、花式击鞠和文字词令于其中,也是十分有趣,天帝道:“光是游戏不行,朕命你们也比试一场,你觉得如何?”
殷采倩道:“那便是双龙抢令,采倩遵旨!”
天帝问道:“你想邀谁和你抢令?”
殷采倩略一思索,扬眸说道:“登山要登高山,比赛要寻高手。”说着她上前几步在夜天凌身前一拜:“四殿下的箭术在军中是数一数二的,采倩斗胆,请四殿下赐教!”
夜天凌微微一怔,场中轻声哗然,顿时议论纷纷,谁也未曾想殷采倩竟敢向夜天凌叫阵。
夜天凌坐于席间,在她说完后略静了静未曾回答,殷采倩杏眸明亮,灼灼逼人的抬头看向他,光彩飞扬的深处略有一点儿羞喜,夜天凌深邃的眸子和她淡淡对视,其中只是无底似的幽黑,丝毫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
太后问他道:“凌儿,人家向你叫阵了,你还不快应下?”
夜天凌闻言,方站起来对太后轻轻躬身,淡声道:“孙儿遵皇祖母命。”眼光一抬,却正落在卿尘身上,卿尘也恰往他这处看着,与他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唇角似有些许笑意的浅影,在阳光下清透浮过,转而消失在眉眼的淡静处,看向一旁。
鸾飞手指叩了叩身前长案,突然低声对卿尘道:“姐姐,咱们下场杀杀她的威风去,不能让殷家太得意。”
卿尘听她如此说,微微挑了挑眉梢,问道:“你想要和四殿下组一队?”
殷家内有殷贵妃主理后宫,外有湛王贤名远播,与凤家相互试探较量,已非一日之事。而鸾飞同殷采倩向来不和,自然不会让她在此独占风光,如今要借凌王的强势,压制她的彩头。鸾飞点头道:“没错,这正是好机会。”接着对太后轻声道:“太后,射花令没有好配合可不行,我和姐姐去帮四殿下好不好?”
卿尘颇为无奈,却也暗思鸾飞聪明,借太后懿旨行事,谁也没有话说,队中有夜天凌这样的高手,几乎亦是稳赢的局面。果然太后听了便命她们去,夜天凌此时已上马入场,似并不在意与何人搭档,只对她们点点头,静候殷采倩那边邀人出赛。
观台之上,殷贵妃恰对夜天湛看过去,夜天湛微微一笑,长身而起,说道:“男少女多也没意思,不如我与四哥一起陪她们射令吧。”
他笑意润雅,话说的在情在理,但如此一来,众人多少都于场中觉出了些别样的意味。此时天帝似是随意说道:“灏儿,你下场去带湛儿和采倩一队,凌儿箭术厉害,别让他们受欺负。”
此言一出,殷贵妃脸色微变,凤衍亦是神情一动。太子有伤在身,天帝却依旧如此安排,其中之意已再明显不过,天朝的江山将来由太子接掌,无论是谁也别想兴风作浪。
太子说道:“儿臣遵旨。”便在太子妃满是担心的目光中起身入场。
殷贵妃即刻笑道:“皇上,看着他们竟叫人想起年轻时候,那会儿咱们也常玩这射花令的游戏呢。”
天帝神情淡缓,说道:“朕记得当初你可是射令的高手。”
殷贵妃道:“臣妾还不是常常输给皇上?”天帝笑而不语。
卿尘手抚云骋鬓毛,远看着形势微妙变化,好好一场游戏弄得如此复杂,既觉无趣又有些好笑。她含笑侧首,意外看到夜天凌唇角亦泛起一丝讥诮的冷笑,在她目光落去的时候他突然转头,俩人都在对方笑谑的神情下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微微扬眉。
鸾飞见对方定了人,便说道:“我猜他们一定是殷采倩射令,七殿下抢令,太子殿下接令,咱们这儿如何应对?”
射花令的游戏一般是每组三人合作而成,场中四周高吊多个击鞠用的镂空彩球,每个彩球下挂着一道金牌,牌上书有不同的花令。场外先有令官给出花令首句,射令之人便要据此射下对应的彩球,彩球落地,第二人随即跟上抢令。射失或射错的一方必需对出花令的下句才有资格去抢,抢令时用击鞠的长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球传给接令之人,如此击鞠的快和巧就十分关键。接令之人徒手接球,则最重要的便是马背上的身手要好,但接令之后若连不上尾句,还是要将彩球拱手让人。如此环环相扣,每一环节都讲究配合默契,考较典故诗词,最后依据所获彩球数量,多者胜出。
卿尘曾在宫中玩过几次射花令,想了想说道:“四殿下是定了要射令的,我们俩人需得扬长避短,马上俯身接物我并不是很擅长,不如由你来接令,我的马快,对七殿下击鞠的手法也比较熟悉,便来抢令好了。”
鸾飞悄声对她笑道:“太子臂上有伤,姐姐是让着我呢,不过七殿下击鞠之技虽十分厉害,但对姐姐也定会让上三分,咱们赢面颇大。”
卿尘轻轻瞪了她一眼,她抿嘴眨了眨眼,叫卿尘有点儿哭笑不得,忽然感到身旁一道有若实质的目光落来,看去时,见夜天凌黑眸之中微亮的光瞬间扫过,听他淡淡说道:“待会儿在场上跟紧我的马。”说罢率先策马入场。
对方的安排果然如鸾飞所料,夜天湛见对手是卿尘,似乎也并不是很意外,依稀轻叹了口气,于阳光之下微笑俊雅,朗目如春。
吐蕃众人倒是从未见过射花令的游戏,人人拭目以待。只见早已备好的彩球经红绸拉动开始旋转,边鼓三通之后一声金钟玉鸣,随着令官高声吟道:“誓挥铁骑破千城。”场中骏马轻驰,两道箭影同时激飞,彩球应声落下,偃月长杆前后竞逐。
但见碧草飞花,彩令缤纷,快马时羽箭电射,球飞处长杆奔月,中有轻衫如玉,频频妙语连珠,直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殷采倩敢向夜天凌挑战,箭术果然不凡,轻快精准,虽先被夜天凌压了一筹,却始终紧追不舍。卿尘驾驭云骋,紧紧随在夜天凌身旁,三箭之后,她便感觉到夜天凌每射一球必定分毫不差的落于她马前,力道控制之巧叫人惊叹称奇。
随着花令越转越快,场中众人马速渐急。每逢射令,风驰云骋并驾齐驱,如风云电逝,流光轻闪,场外只能看到两道白影倏忽疾驰中形影相随,踏风腾云浑若一体,忍不住纷纷喝彩。
鸾飞在旁马快人俏,与太子左右周旋,紫衣黄衫各胜轩场,明媚高华交错风流。一旦卿尘得球,她即刻上前接应,驰马俯身裙带飘摇,如同彩蝶穿花,香风飞掠,已将花令抄在手中。
如此对方连失两令,卿尘再接一令,忽尔觉得手下吃紧,身边人影微闪,夜天湛倜傥微笑出现眼前,球杖已电闪般触往球身。
卿尘知道他带球的技术十分了得,球一旦到了他杖下便绝难夺回,长杖斜带抢至球旁,谁知双杖相交,夜天湛杖上便如生出黏力,卿尘把持不住,球杖几欲脱手,夜天湛却抬手一送,竟于错身瞬间将球杖重新递还与她。
卿尘愣愕,见夜天湛俊眸中似盛着愉悦春光,微笑示意她继续,她亦对夜天湛报以浅笑,手下球杖却避开,这一令不再争击。
“万点春,一枝秀。”
双箭轻啸,几乎同时射中花令,彩球坠落,卿尘和夜天湛难辨胜负,同时吟出下句“千秋岁,燕双飞!”杖出双月,横空送球,鸾飞与太子跃马腾空,抢上近前,便是最后输赢。
不料高处双箭相交,殷采倩不敌夜天凌箭上力道,原本应该落至场外的羽箭竟改变方向飞坠场中,坠落之时力道未衰,竟恰恰击在鸾飞马首。
那马受惊失蹄,电光火石之间,太子马速骤然加快,探身抬手已将鸾飞握住,猛然用力带起,鸾飞借势松开缰绳,身轻如燕便落在太子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