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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冷哼,趾高气昂地领着一大帮人走了。
终于滚了!
眉心仰头冷冷瞪向尚玉衡,“喂,你的爪子该挪开了吧?”
尚玉衡紧盯着眉心,脸色沉得吓人:“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啊?”眉心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
尚玉衡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似乎在极力忍耐,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眉心有点怕了,就当她以为尚玉衡要暴怒打人时,尚玉衡却突然松开手,一本正经道:“你不用担心,那几个女人惯会搬弄是非,你不理会便是,有我在,她们不敢把你怎么样。若我不在府中,你尽管找祖母替你作主。”
说完,蹙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需要什么,尽管跟茂林说,让他去买。”
眉心怔了怔,“那多谢了。”
敬茶请安是在浮云堂的正堂。
虽说吃斋念佛,须清心寡欲,但浮云堂的简陋仍出乎眉心的预料。偌大的正厅中,除是正中放着一张磨得面目全非的檀木罗汉床之外,两边只各设三张四脚矮凳,上面连个垫子都没有。
右手侧的一溜的矮凳都空着,罗氏坐在左手侧首位,中间空着,下首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纤弱苍白,怀里半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双髻女娃娃,也瘦得可怜。
这对母女便是尚家三爷的妻子白氏和唯一的女儿尚月蓉,尚安帮常年缠绵病榻,自是不亲临。
尚开阳天没亮就得去城门司,今儿到他轮值,也不能来。
所以满屋子的人中,除了尚玉衡之外竟全是女人。
进厅里,尚玉衡径直坐在右手侧中间的位置。坐定后,抬头瞥一眼眉心。
眉心冷着脸站到他身后。
尚老夫人进来时,原本嘈杂的正堂瞬间安静。
即使曾经的名动天下的一代奇女子如今已沦落成干瘪枯瘦沉默寡言的老妇人,也只须抬眸淡淡一扫,所过之处无不敛声低头。就算嚣张跋扈如罗氏,也得乖乖闭嘴行礼。
猛虎虽死,余威犹在。
高门世家的“请安”并非字面上那般简单,早上省视问安,晚间服侍就寝,一日不得怠慢。自五年前尚老夫人将中馔之事交给罗氏之后,每日的昏定晨省也减作初一、十五两次。除逢佳节大典或是忌日,老夫人一概关门不见客。
当然,除了老夫人最疼爱的尚玉衡。
这位爷想什么时候来,浮云堂的大门都是开着的。为此罗氏亦是恨得磨牙。
尚老夫人在罗汉床左侧的位置上坐定,淡淡开口:“敬茶吧!”
这时尚玉衡携着眉心上前,双手执起芳婆婆盘中的蓝纹粗瓷茶盏,恭敬地捧到老夫人跟前,俯身作揖,口中朗声念道:“恭祝祖母福寿安康。”
眉心虽是个娇惯大小姐,该有的规矩还是懂的,恭顺地跟奉茶。
出嫁前,沈甫田也特意请了一位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教过她礼仪。敬茶时的仪容姿态比起京城里的贵女半点不差。加之她心里本就对尚老夫人存着愧疚,行礼祝福时格外虔诚。
这一世,她必会努力解老夫人的心结。
☆、第9章 人情恶
“好了,都退下吧。”尚老夫接过茶盏,象征性地啜了一口,便挥手让众人离开。
前世也是这样,老夫人接过茶,什么话都没说就将眉心打发了。她当时以为这老太太不喜欢她,心里本就委屈,再想起罗氏说的话,差点当场掉眼泪。后来她才知道,老夫人自两个儿子先后离世,小儿子缠绵病榻后,就不肯再多说一句话,而并非针对她。
老夫人走后,厅中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尚玉衡双亲皆故,依着大楚的礼仪,一对新人除了给老夫人敬茶外,余下的长辈也是要敬的。
尚玉衡面无表情,先向罗氏奉茶:“请喝茶。”
罗氏冷哼一声,佯装没看见。心道任个小混蛋再如何横,还不得乖乖俯身敬茶?敢给老娘难堪,老娘非要众人面前晾着你,也给让你丢脸不可!
这位太常少卿家的嫡小姐,年轻时也曾是气质温雅、小有才情的清丽佳人,却被岁月无情磨成粗俗不堪的村妇。可怜当局之人却不自知,反而得意不已。
她身后的小罗氏与尚月芙亦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初嫁入尚家,小罗氏对这位生得俊雅不凡小叔叔尚玉衡还是颇有好感的,光看着就极为养眼。谁想这位爷年纪不大,架子倒大得很。整日板着一张死人脸,竟从没有正眼瞧过她这位嫂嫂。
女人家的心思,爱与恨,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几乎是无缘无故的,尚玉衡就被小罗氏给恨上了,连带着他新娶的女人。
尚月芙不待见她这位堂哥,原因简单明了。尚玉衡凤翎卫中所结识之人,哪个不是大楚少年郎中翘楚?两年前,她心仪太尉陆家的三公子陆放舟,求尚玉衡牵线搭桥。
尚玉衡却说陆放舟非良配,劝她断了念头。
尚月芙听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人家陆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京城里头多少名门贵女梦寐以求的好夫婿,尚玉衡他居然说“非良配”!?
这种拙劣之极的搪塞之词尚月芙自不会相信,拉下脸再三央求,尚玉衡仍无动于衷。
一年后,陆放舟迎娶太子太傅江家嫡长女江临月,尚月芙算是结结实实把尚玉衡给恨上了。
在众人满含嘲讽的目光下,尚玉衡躬身等了片刻,竟执起茶盏,干净利落地洒到地上。再面对虚空处优雅地三作揖,恭敬道:“伯父尚飨。”
罗氏当即气得从矮凳上跳起来!
她身量不高,站起来才及尚玉衡胸口。坐着的时候,她还能有点心理上的优势,一但站起来,仰望着面前小山似的身影,气焰顿时消了大半。
“你……你什么意思?”
“请喝茶。”尚玉衡又端过一杯茶,送到罗氏跟前。
此刻,他的神情仍是淡淡的,波澜不惊。
罗氏却心慌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太了解尚玉衡了,表情越是平静,就越表明他生气。这小混蛋从来不发怒,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可当他冷着一张脸盯着你时,比被毒蛇盯上还要可怕。
罗氏忍了又忍,又傲慢地接过茶盏,随手就丢到身旁的小几上。
下面轮到新妇敬茶。
眉心淡淡一笑,竟有样学样,也先把一杯茶洒到地上,向虚空行礼。然后再端起一杯茶,双手奉到罗氏跟前,和尚玉衡一样板着脸,冷硬道:“请喝茶。”
厅中瞬间安静。
罗氏死盯着眉心,恨不得在她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
从心底上,罗氏瞧不起眉心。一个商家女,看一眼都嫌丢份儿。尚玉衡给她难堪就罢了,为了自家儿子的将来考虑,她忍着,可凭什么一个嫁进门的贱丫头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
罗氏接过茶盏,手一扬,往眉心脸上泼去!
就算泼到这个小贱货,她就推说是不小心手滑。尚玉衡再横,难不成也敢拿茶泼她?小贱货要忍忍气吞声受着便罢了,若是敢造次,那小贱货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家里有安生日子过!
然而,罗氏和眉心一样,忽略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
就茶泼出的一瞬间,尚玉衡手指微动,罗氏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茶盏“啪”地滑落,应声而碎!
罗氏吓傻了。
她身后的众人也噤若寒蝉。
出正厅后,眉心却未跟尚玉衡回沧浪园,而是折到老夫人的佛堂。
眉心让鲁氏和喜鹊候在门外,自己整肃仪容恭恭敬敬地跪坐在门口的粗布蒲团上,虔心听老夫人诵经。前世她以为老夫人是性子孤僻,不喜外人打扰。后来她才慢慢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老夫人她终究是信了“克夫克子”之说,自我禁锢。
眉心安安静静地跪了一刻后,老夫人才抬头,漠然望向眉心:“丫头,别枉费心机了,这里没你想要的东西。”
这话听着莫名其妙,眉心想了想,才恍然明白老夫人在说什么。
尚家虽败落,毕竟根深叶茂,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必不少。罗氏等人就一直不相信尚家家底子真被掏空了,心想一定是被那死婆子藏起来,想偷偷留着传给尚玉衡。罗氏曾三番五次借机到佛堂翻找,后来被自己的儿子狠狠训斥一顿,方才收敛。
老夫人这是把眉心视作与罗氏同类了。
眉心并不辩解,只平静道:“老夫人,我来这儿,只是想为我娘祈福,可以吗?”
“你娘?”
“是的,我娘。”眉心垂下眸子,缓缓道,“我出生时难产,差点要了娘亲的命。有人说,我是讨债鬼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