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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星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有张新闻图正是他和舒宏量一起拍的。他眼里有所触动，终究没有过分沉溺。
佩月月越听越觉得顾恋的情绪有些奇怪。明明辰星没回来之前，乃至她询问辰星那些未来不未来的话之前。佩月月还能感觉得到顾恋心中的劲头和精神。可是后来，佩月月渐渐感到顾恋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尽管顾恋依旧按着她在辰星回来之前和大家商量好的步骤和程序来进行，可语气越来越趋于模式化平面化，完全没有一开始那种意气风发的味道了。
但这只是佩月月个人的感觉。她不好打断顾恋的解说，只是一边听一边疑惑。那种惴惴的心情又开始作祟。
佩月月找不到人交流，目光在顾恋和辰星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注意了他们一会儿后，想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悄悄看了下于佑嘉，发现于佑嘉已经注意到自己的不安，朝她微笑了一下，代表着某种自信。
佩月月觉得他没明白自己的担忧，但是也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目光愈发忧郁。
顾恋这时当然没注意到好友的敏感性忧虑，用越来越快速和冷硬的语调继续说明，
“这些人来内地发展，主要就是为了利，演戏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工作，心态比较平和。只要工钱合适，他们对送上门的工作基本都是有求必应。由于这种合作友善的态度，他们在内地的电视剧组中是最受欢迎和尊敬的一类港台演员，同时生活无忧。而因为通常比较低调，不喜张扬，名气早过了最盛期，也不会轻易站在娱乐圈话题浪潮上，加上内地的狗仔关注的多半是有话题度的明星，对这类年纪较大有些资历八卦不多的老艺人基本不会搞什么跟踪偷拍，不像香港狗仔那么敬忠职守连小明星都喜欢跟拍，所以这些艺人不会为声名所累，很喜欢内地的这种氛围。在内地，他们同样是在工作最愉快的一类港台艺人。”
“这类人能明确自己的地位，进退有度，圈中混了这么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和基础，演艺现状虽然发展余地不大，只要知足常乐，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理想的状态。然而，很不客观地说一句，在我这么一个功利心很重的艺人经纪人看来，这些人就是混吃等死耗老本的娱乐圈老油条而已，他们之所以受尊敬不过是因为他们已经无法与年轻一辈艺人竞争，不会阻碍别人的道路。”
半躺在于佑嘉身后的沙发上快要昏昏欲睡的印容玉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竟然突兀地拍了两下手掌，颇有同感地点头，“我赞成。小顾姐，你这句话很对我胃口。”
顾恋乜都没乜过去一眼。
她嘴角微微挑了挑，带出一抹冷意森森的笑纹，“很可惜，我觉得我想带的艺人不应该这么淡泊，也没有他们这种资格来淡泊。他甚至连老油条的资历都没达到。”
佩月月一听这话，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顾恋拿起大红笔，在三道已经够醒目的红色大叉下又画了第四道大叉。四个红叉叉彼此相连，竖着一贯到底，饱满的笔触让人感觉鲜艳欲滴，有点眼晕。
至少佩月月简直不敢抬头盯着那些视觉效果上很是血淋淋的红叉看了。
“没必要打这么大的叉吧……”佩月月不自觉小声嘟哝起来。这句话顾恋没听到，于佑嘉倒是听清了。他看着这个忧心忡忡的小丫头，又望望情绪不经意间比先前已经改变很多的顾恋，露出一个在印容玉眼里明显是高深莫测的笑容。
顾恋姿态傲慢地拿着红笔。指点着金字塔的倒数第二层，这一层的面积相对其他层级也大了许多。整个金字塔都是越往下层，面积越大，第六层即最底层占据了金字塔足有一半以上的面积。
“下面是第五层的艺人，嗯，倒数第二层了，比金字塔底层的状况要好点。如果说前面几层艺人多多少少都还有比较明显的上升希望和势头，那么这一层艺人的状况就差了很多，机会少了很多，也通常不被人看好。就好比一本连载了快一百多万字还没有多少读者的网文。自娱自乐不打紧，想靠这个吃饭的还是趁早省了这份心，注定这本书这辈子都红不了了。这一层的艺人说实话有点鸡肋。在港台和内地都没有什么知名度，要说跑龙套的作品倒有一堆，顶多演过些配角，或者好不容易演了个发挥不错的配角但并不为人知，要不就是还没火起来就没落了。”
顾恋顺手朝对面的大屏幕抬了下头。
果然这一层级的艺人消息或者图片都比较难找。于佑嘉新换上的图片就是通过屏幕也透着一种老照片的感觉。
“郑宇霖，内地厦门人，早早通过亲戚关系进入香港东明电视台演艺班，在几部电视剧里跑过龙套，没到两年，他就跑到台湾去。在一部武侠电视里担任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之后又接演了几部偶像剧，但都是配角。此后与经纪公司闹纠纷，想跳槽，事后无果，最终去了一家小电视台做综艺节目的辅助工作人员，专门负责恶搞。自损形象的那种。好好一个帅哥，天天做这种事。而且节目收视也不好。后来在台湾悄无声息了一段日子，也许认清自己在台湾不会再有发展，看内地形势渐好，于数年前又回到内地发展，至今在不少草台班子里转悠，电视也演了不少，正式播出过的寥寥无几。在内地合作的艺人面前他喜欢以港台艺人自居。喔，对了，”顾恋又瞧向辰星，“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郑宇霖进入东明电视台演艺班的那年和你应该是一届，你是舞蹈班，他是演艺班，这几个班似乎都是集中在一个地方上课练习的，平时也许有碰到过吧？”
辰星眉头蹙起，这个人他很有印象，不是因为他记忆力好，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而是刚到内地拍戏时，他就碰到过这个自诩老大哥凑上来在他面前倚老卖老的所谓东明电视台演艺学校的老同学。
“命运真奇妙，你16、7岁的时候考上东明电视台舞蹈班，由于资质好被偶然来学员班挑选龙套演员的电视剧副监制看中，在几部电视剧里给了你一些有台词的角色。那时东明电视台的四大小生纷纷名气大增，跳进电影圈，与东明电视台解约，正缺乏有力的小生演员，电视台本打算着力培养你，还特别拉你和其他电视台看中的三个演艺班少年合演了一部青春偶像剧，反响不错。你却死活不愿意签长约做演员，更想跳舞。说起来，你真正的出道应该是你16岁那年拍的一个麦当劳街头广告。只是，由于你在香港并没做出什么成绩，属于昙花一现过眼即忘的新人，随即19岁在台湾发专辑才大红大紫，名气投射到香港来，因此不少人公认你是19岁出道，其实说你是16岁出道也不错。当时，你的年纪和郑宇霖差不多，你是送上门的长约不要，他是想尽了办法也拿不到合约，演艺班毕业后一直做龙套，工资少得可怜，入不敷出才去了台湾。结果，你在台湾大红，他兜兜转转仍没混出什么名堂。如今，在内地不过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基本没什么关于他的消息了，……”
顾恋并不关心辰星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别指望能触动辰星有什么反应了。在说到别人的经历时，如果发现与辰星的演艺经历有联系，就会顺便提一下，评论听着客观，那种越来越刻薄的语气却怎么都掩饰不了。
于佑嘉默默观察着顾恋，唇角似笑非笑。
顾恋话里话外咄咄逼人，辰星刻意无动于衷。
连一向不善察言观色的佩月月都感觉到了不对劲。而这两个当事人毫无自觉。
顾恋的这种赌气方式很少见，发生在一向尽量老成稳重的她身上更是少见。可从小经常领教莫晚琳公主脾气的于佑嘉对女孩子的这种赌气任性的感觉是没错的。
辰星的沉默是于佑嘉小时候面对母亲过分强硬的要求时也常会采用的态度。
这两个人，其实，都在莫名地赌气吧？
大概是旁观者清，顾恋和辰星都陷入互相赌气的境地而不自知。
于佑嘉觉得这两个家伙真是有点意思。这算是今天帮忙的意外收获？不，他可不是热爱捣乱越乱越好玩的印容玉，他一向都是很友善的和平主义者。
和平主义者在这种时候应该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