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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梨自己也有点纳闷,明明是下班时间,和老板无关,为什么要问他?
祁轼却马上听出,这种低声下气的口气不是程梨的,是郁星。
只有郁星要出去玩时,才需要小心翼翼地报批。
自己不是傅海修,程梨也不是郁星。
程梨不需要这样。
祁轼紧紧攥了攥绑红线的手指,克制着自己:“你想去就去,不用问我。”
程梨也觉得自己问得太过自作多情,尴尬了一下。
随即就听到祁轼问傅海修:“几点结束?”
“九点半。”
祁轼淡淡道:“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太晚,出于安全考虑,十点前回来。”
语气好像程梨的家长。
聂允初也笑了:“懂了,家长的宵禁时间是十点。十点前我一定把她平安送回来。”
程梨兴高采烈地跟着聂允初走了,祁轼自己回到办公室里继续理红线。
她不在,不用提心吊胆怕她看见,更容易专心,可是祁轼的效率并不高。
聂允初只不过跟她见了两面,聊了一个多小时,就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祁轼想了想自己。
对她好像捡到一只流浪猫,给她吃饱,给她穿暖,给了她一个窝,一心想把她喂得皮光水滑,却从来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做什么,音乐会没这么早,大概是先去吃晚饭了。
祁轼有点烦躁,扔下手中的线头。
这种奇怪的状态应该就是因为手上的红线,是傅海修的嫉妒心正在作妖。
祁轼低头看了一眼手指。
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红线已经消失了。
墙角的座钟指向十点时,程梨差不多是踏着秒针指向正上的节奏,刚好进门。
程梨刷开门,脱掉鞋,兴冲冲地往里跑,忽然发现祁轼今天居然没有在月老办理小棍上的线,而是坐在客厅里,面前是电脑,手边有一摞文件夹,正在工作。
“我回来了。”程梨不敢再乱跑,放轻了脚步。
祁轼没抬头,嗯了一声:“音乐会不错?”
“超!级!棒!”程梨汇报,“有生之年能在现场听到我偶像拉琴,值了。我小时候学琴的时候,就一遍一遍放她的曲子,只有神才能拉成那样。”
祁轼仍然没抬头:“你学过小提琴?”
“是,从小就学,学了很多年。”程梨的兴奋劲还没过,忍不住坐下,“开始时是我爸逼的,后来进了学校的乐团,有一群人一起玩,就越来越喜欢了。”
祁轼点点头,看向程梨:“我有点东西送你。”
程梨好奇:“什么东西?”
他不是又要送乾坤珠那样的宝贝吧?
“在那边放着,自己去拿。”祁轼指指旁边的一排矮柜。
程梨站起来,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凝固了。
矮柜上摆着一个熟悉的小提琴盒。
程梨快步走过去,把琴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小提琴。
程梨控制住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好像怕惊醒一个睡得正好的婴儿。
它身上的每一丝纹理,程梨都无比熟悉,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程梨的琴。
这把手工格瑞纳是程梨十二岁,个子拔高换琴时,程爸送给程梨的。
琴是从一个德国制琴师那里买的,有钱也没用,要审查买琴的人的履历,当时是想办法托了人,费了好大的周章,等了快两年,才总算拿到手。
这把好琴,程梨一直当宝贝一样小心伺候着,一用好多年。
它陪着程梨考过级,比过赛,拿过奖。
更多的是练琴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本来以为会这么天长地久,一直到老,琴却没了。
那时债主冲到家里来搬东西,一群人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空,程梨的电脑、柜子、床,甚至衣服、桌上的小摆件,全都拿走了,无论他们搬什么,程梨都很漠然。
只有拿这把琴的时候,程梨撑不住哭了。
程爸也哭,不停地安慰程梨:“以后一定再给你买一把,买一把一模一样的。”
程梨坚定地答应着“好”,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外跑。
祁轼听见程梨半天没有声音,抬起头,发现她抱着琴盒,蹲在矮柜前的地上。
整个人都缩得小小的,好像一个小团儿,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
她努力抑制着声音,哭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祁轼走过去,从背后拢住程梨,抱小孩一样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第29章
程梨仍旧抱着琴盒,祁轼抱着蜷曲着的程梨,走回沙发,没有把她放下来,而是直接放在腿上搂住。
她还是那么轻飘飘的,不比琴重多少。
祁轼紧紧搂住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从认识她到现在,看她虽然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还是每天都欢蹦乱跳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很镇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点异样都没有。
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她早就该好好哭一次了。
程梨依旧缩得小小的,把头埋祁轼胸前,这次哭出了一点声音,微弱的声气像只小猫。
祁轼的怀抱很温暖,臂膀坚实有力,程梨靠在他身上,慢慢平静下来。
“你怎么……找到的?”程梨的声音还有点抽抽搭搭。
“拿去拍卖的东西都有记录,我让展卷顺着一路找下去,最后在一家琴行里找到的。”
程梨仍然抱着琴。
“我看见……盒子里的……松香了……他们用的……不对……这把琴……要用……安德里亚……的松香……声音……才能好听……”
她一抽搭一抽哒地控诉。
祁轼拍着她:“好,咱们去买你说的松香,买十箱。”
“不能……一下……买那么多……放久……就不好了……”
“好,一块一块慢慢买。”祁轼哄着她。
他的声音从胸膛里传出来,低沉温和,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程梨靠在他胸前,在他规律的心跳声中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程梨抹抹眼泪,从他身上爬下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纸巾擦好脸和手,才又打开琴盒。
祁轼问:“你要试一下吗?”
程梨有点不好意思:“琴一天不练都不行,我都已经好几年没拉了。”
不过还是拧紧弓,调好音,试了试。
琴行把琴保养得挺好。
程梨的手是生了,想了想,拉了一段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
拉了一会儿,拉不下去,换成了熟得不能再熟的梁祝。
两小无猜,十八相送,生死不离,双飞化蝶。
想不起来的地方就往下跳,程梨知道自己犯错无数,一塌糊涂。
可是祁轼一直靠在沙发上,支着头默默地听着,柔和的目光久久停在程梨身上不动,好像是很喜欢。
琴声戛然而止。
程梨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记得了。”
“没关系,很好听。”祁轼依旧支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程梨吸了口气,诚恳地说:“祁轼,谢谢你。”
祁轼这才放下手,站起来:“你要是理所当然地不谢我,我会更高兴。太晚了,睡觉去吧。”
祁轼拿掉她的琴,帮她放回琴盒,扣好。
祁轼刚放好,回过头,就发现程梨正咬着下唇,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了?”祁轼问。
“我想说……拿琴的时候,拿琴颈就行了,手尽量别碰下面,再说先别收,我还得擦擦上面的松香沫。”
她是真的心疼她的琴。
祁轼不禁莞尔,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刚哭完,鼻头还是红的。
第二天,程梨吃过早饭,先练了一会儿琴。
祁轼昨晚说过,这里没别人,想几点练就几点练,想练多久就练多久,不过程梨还是等他起床了才开始。
本来练琴就是程梨从小到大的习惯,练完琴心平气和,神清气爽。
程梨认真地伺候好琴,才开始理红线。
一边理,一边把手机放在旁边,和陶桃有的没的地乱八卦。
陶桃昼夜颠倒,早晨这个点刚上床,还没睡。
“梨梨,你听到那个八卦了没有?有个特别帅的霸总涉黑?”
程梨一头雾水。
“什么特别帅的霸总?”
“不是说你们祁轼啦,是海恒股份的傅海修。”
程梨顿了一下,立刻去搜新闻。
陶桃还在说话。
“说是黑社会性质团伙,非法持有枪械什么的,还有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敲诈勒索、开设赌场,一大堆,我都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