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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凑到他唇边，她坚持：“先喝水。”
鬼宿深深看她一眼，终于还是就着杯沿，将一口水咽了下去。
“还要吗？”百里夏看着他苍白中透着一丝绯色的脸。
鬼宿没说话，百里夏便又转身，正要去给他再倒一杯。
不料，鬼宿竟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小时候……”他喘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她一双写着讶异的眼眸。
“小时候，有没有给过街边一个小男孩包子，还有外套？有没有？”
看他激动成这样，百里夏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种事……经常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外套……也给过几件，每次都被陆安大骂一顿。
后来，为了防止她继续将自家的东西白送给不相干的人，陆安甚至连外套都舍不得给她买了。
但这些……鬼宿怎么知道？还有，他在激动个什么？
她忽然弯起了眉眼，扑哧一声笑了。
“别告诉我，你也曾经受过我恩惠，你以前可是差点弄死我……”
鬼宿猛地放开她的手，一瞬间，脸色更加苍白了。
他以前，因为陆雪凝的命令，差点……弄死她。
他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
心，一抽一抽的痛，却找不到宣泄的缺口。
所有的痛全堵在胸口，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痛，还是什么滋味了。
“鬼宿，你怎么了？”他脸色巨变，这变化真把百里夏给吓坏了。
想要伸手再去探他的额头，但，他往一旁一退，躲过去了。
“鬼宿……”
“陆雪凝……她会不会也像你那样，也会……帮助路边的乞丐？”
“你说呢？”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说起陆雪凝，百里夏顿时一脸嫌弃。
“那个坏女人，你觉得她有这么好的心肠？”
“别说帮助乞丐了，要是穿着破烂点的人碰她一下，只怕，她会立即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一把扔掉。”
真是的！自己跟在陆雪凝身边那么久，难道也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吗？
居然还问她陆雪凝会不会做好事。
陆雪凝要是会做好事，只怕，太阳都可以从西边升起来。
再看鬼宿，他一脸冷沉，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居然两眼泛红。
百里夏真的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男人的心思。
“你是不是又想她了？”人都死了，再想，又有什么用？
再说，那种人，离开她也好。
离开她才能获得重生，自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还想她做什么？
第1506章
是啊，他自己跟在陆雪凝身边那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想当初他去找她，刚开始她看他穿的寻常，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半眼。
后来愿意用他，也不过是因为她手下那些人，没一个能打得过他。
鬼宿靠在床头边，眼底映着的，全是百里夏纤细的身影。
她站在那扇小小的窗旁，还在密切关注着外头的动静。
那小小的身影，单薄而脆弱，但他知道，她有一颗坚强柔韧的心。
否则，这么多年来，早就一定被生活击垮，打击得脆弱不堪了。
这小丫头……
他眼眶微微潮润了。
他是有多傻，才会一直以为，陆家小姐只有一个？
又是有多傻，才会一直认定，当年对自己施恩的人是陆雪凝？
他甚至为了陆雪凝，差点杀了她。
如果不是她命大，这会，她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他害她，帮着陆雪凝欺负她，可当他被陆雪凝毁了，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唯一愿意帮助他的，却只有她。
施恩不图报，那么善良，那么乐观，那么动人。
除了她，还有谁有那么灵动的大眼睛，那么清澈无暇的目光。
大掌落在心脏所在的地方，痛楚一股一股涌上，他悔恨，痛恨自己！恨不得亲手将自己撕成粉碎！
但，自己造成的伤害，已经在那里。
不管他有多恨，也弥补不了什么。
胸口，真的很疼，比起刀子割在肉上、子弹打在身上，还要疼！
百里夏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可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么悔恨的目光，那么自责的眼神……
她轻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他。
“算我求你了，什么都不要想，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躺下来歇一会好不好？”
陈阿姨和北天佑联系上，这会，北天佑的人应该正在赶来。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等。
可他一直这样熬着，会对身体伤害很大的。
百里夏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用到熬这个字。
但现在看鬼宿的模样，却真的在熬。
至于，他到底在熬什么，她想不明白。
“是不是还在自责，觉得连累了我？”她有点无奈。
这个问题，解释过多少遍了？
“我说过，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她们也会想办法对付我，一定会的。”
所以，这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能不能别再内疚了？
“鬼宿……”
“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鬼宿扶着床头木架。
看着她的眼神，无比认真。
“十二年前的冬天，你是不是也来过这里，给过一个男孩一件外套？”
百里夏没敢乱回答，因为，他的表情太严肃。
这个问题，要是她回答得不好，似乎，会毁掉他一生似的。
只是……十二年前的冬天……
“十二年前……”她数着手指头。
那年，她才六岁……一件外套……
忽然，她皱了皱眉，小嘴嘟哝了起来。
“那件外套，害我被陆安毒打了一顿，要不是还要我伺候陆雪凝，我估计要被他打残废了。”
第1507章
鬼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
百里夏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甚至，唇角调皮地翘了起来。
“你猜陆安为什么那么生气？因为，那件羽绒服，我是偷偷拿的陆雪凝的，谁叫她老是欺负……”
她话语一顿，看着鬼宿瞬间惨白的脸，大步跨了过去。
“鬼宿！你怎么回事，你……”
哇的一声，鬼宿嘴一张，一口郁血竟就这样吐了出来。
鲜血狂涌，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脸色惨白，彻底找不到半点人色了。
“鬼宿，你到底怎么回事，别吓我。”
百里夏急了手忙脚乱就要去找自己的针包。
不想，坐在床边的鬼宿忽然长臂一伸，将她用力抱在怀里。
“鬼宿！”百里夏彻底慌了，看着他抱住自己的手臂，看着刚被她包扎好的伤口，完全不知所措了起来。
“鬼宿，你到底……怎么……”
忽然，一滴热泪滑落，无声无息落在她的手背上。
这毫无预警的一滴泪，让百里夏整个人都愣住了。
鬼宿……在流泪！他这么硬朗冷寂又孤傲的男人，居然……落泪了……
为什么……
那滴泪，对于鬼宿来说，也许，今生今世，绝无仅有。
就算在他最艰苦的日子里，哪怕是被陆雪凝手起刀落废掉的那一刻，他也从不曾落泪。
这一刻的心，就犹如被人拿着无数的尖刀，戳得千疮百孔。
他这辈子，从来没试过这么痛，心痛，痛得要吐血，痛得忍不住落泪。
他的小姐，居然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将她找回来。
这才是他需要用一生，有一辈子来报答守护的小姐。
上天何其残忍，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让他差点害死自己最在意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夏夏，对不起……”
他用力将她抱紧，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臂弯里，嘶哑着嗓子忏悔。
可他的忏悔，到底还有什么用？
他已经做错了那么多，那么多……
百里夏看着自己手背上那滴泪，莫名就心酸了。
他这几句对不起，是对不起过去对她的伤害，还是对不起这次的事情？
其实，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还活着，而且，还要好好活下去。
“你这样抱着我，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鬼宿。”
其实是不是不好意思，这会儿真的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