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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起来,他此时的速度和在高空中飞行时,几乎没有两样,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他便沿着山脉飞出了数百里之远,想来即使那妖凤追来,一时半会也未必能赶得上。
此时,他也感觉到有些气促,应该是因心中紧张,才使真息消耗远胜平日,才走了这么一段路程,便难以为继。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他不得不放缓速度,慢慢调运气息,稳定心绪。这一静心,“玉辟邪”的妙处便展现出来,丝丝凉气迅速布满心窍,狂跳的心脏很快就安定下来,又觉得凉意随血气上脑,也让灵台恢复了清明。
一回复正常,李珣御起剑来就灵便了数分,脑子里也闲不住,刚才事件的每一个画面,便如走马灯般在脑中不断闪过,仔细思量其中关窍,尤其是关于玉散人的部分,愈想愈觉得其中极有深意。
记得当时“坐忘石”透析自己三生时,得了一个“孤煞”之相。当时,青吟、清冥就认为他是某修士度劫失败,三生俱灭,而又护住一线灵识的转世之体。
如果说那修士便是玉散人,则一切便都有了答案。可是,看青吟、林阁,尤其是妖凤的态度,那玉散人分明还活得好好的!
这却又是什么道理?
李珣隐隐觉得,如果能解开这个谜题,那他今后的路途,将会明白许多。
脑中思绪不停,御剑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慢,眼看又飞出上百里路,都已经快要飞越天都山脉,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个距离,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李珣开始回想人间界与通玄界交接地带的分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山上报告这件惨事,也只有到了山上,他的小命才真正有了保障。
正思量间,头上忽地一声轻笑:“你要去哪里?”
第一部 第三集 京华妖云 第二章 巧遇
“你要去哪里?”
在半炷香前,便是这一声招呼,让李珣惊喜非常;而此时,他听了这句话,却有一缕寒意,从尾椎直上脑门,全身肌肉,尽数僵直,脚下一滑,便一头撞上山去——枝叶断折声不绝于耳,也不知身上被划了多少印子,李珣一头撞在树根上,满眼星星乱冒,与此同时,他身边的空气也灼热了起来。
“不要杀我!”他尖叫起来,额头上黏黏的液体滑下,应是被硬物撞破了头,但他却顾不上疼痛,挣扎着翻起身来,闷着头在密林中狂奔。
斑驳的树影化成了一条条细密的丝线,抽打在他身上,仿佛一张绝望的斗蓬,当头罩下。
周围空气的温度不停地上升,时时刻刻提醒着李珣,那致命的威胁依然存在。
这个时候,饶是“玉辟邪”如何神奇,也平静不了濒临疯狂的心绪。
“磅——”
慌不择路之下,李珣已分不清影子和实体的差别,一个恍惚,撞上了树干,新伤旧痛加在一处,让他眼前一黑,身子立时便软了。
这一撞,也撞碎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勇气。
血水沿着他的眼角滴在地上,他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与鲜血同色的衣裙在朦胧中显现出来,细纱织就的裙袂正随着山风微微飘动。
“饶了我!”
他呻吟了一声,艰难地翻了半个身子,想伸手去构那片裙袂,这是绝望的乞讨,他希望能够讨回自己将被攫走的小命。
那片裙袂向后飘了一步,没有让他碰上。但是,李珣可以感觉到,这位握着他生死荣辱的“大人”,正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着他。
或许,她正在考虑是否做个人情;又或许,她正在考虑究竟从哪儿下刀!
恐惧从心底最深处滋生,剎那间布满了全身,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有那么一丝奇异的酥麻感从身体深处流淌出来,慢慢地浸透了他的身体。
是什么?让他全身都酸酸软软的?
他侧躺的身子摇晃两下,最终还是翻了过来,脸面朝地,匍伏在地上:“元君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他应该是在嘶叫吧!可是,那声音却仿佛是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又像是一只苍蝇,嗡嗡地低鸣着。
他终于还是跪地求饶了,他做了之前本就想做,但却没脸做的事。
他心中唯一还可聊作安慰的是——如果他不跪,在恐惧的重压下,他也保持不住正常的样子;倒是跪下来后,在四肢、头颅尽数贴地的同时,他还能感觉到那么一丝半点的安全感。
伤口甫接触污浊的土地,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但这些,比之心中的屈辱,则差得远了;而心中的屈辱,比之宝贵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时候,周围没有旁人,自然也就没有面子的问题,当所有制约他求生欲望的束缚尽皆斩断后,他就再也没理由保持那一点矜持了。
“聒噪!”
妖凤淡淡地骂了一声,便让他近乎嚎啕的嘶叫声,被一刀斩断。他用额头紧贴着地面,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而这紧绷的状态在数息之后,就变成了瑟瑟的颤抖。
他越是紧张克制,这颤抖便越是明显,直至他再也压抑不住,整个身子更牵动了周围的枝叶,簌簌作响。声音虽不大,但思及妖凤方才那声“聒噪”,却比惊雷还要可怕!
他努力地转动着眼珠,希望能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妖凤的神情,但他拼尽全力之后,所能看到的,也只有那一片血红的裙袂,还有一点时隐时现的精致鞋面。
这血红的颜色,便是一团幽幽的妖火,一点一滴地吞噬着他的希望,再分泌出丑陋的浊液,注入他已经近乎干瘪的心房。
“你……想活?”
妖凤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倾向,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刺激。
李珣猛地一颤,软绵绵的身子在地面蠕动了两下,费力地缩短与妖凤的距离后,才艰难地抬起脸来;这张脸上,被泥土、眼泪、鼻涕抹了一层,遮去他最后一点俊秀,余下的,只有狼狈和卑微。
他口中连迭地叫着:“想活,想活!求元君您大发慈悲,您大发慈悲啊!”
妖凤对他这副面孔颇感兴趣,竟还低下头来,仔细地观看,道:“你这情状,若被那狂生看到,必定会气闷非常。”
李珣隐隐感觉到,那所谓的“狂生”,应该就是指玉散人——若真被玉散人看到一个与他面目雷同之人,竟会如此卑下龌龊,大概会立刻将他一掌劈死,免得留在世上,丢他的脸。
只听妖凤又道:“可惜林郎终究不是你,否则,此时想必又换了一个局面……”
李珣也明白这句话里的深意。这便是说,如果林阁真能像他现在这般,抛去一切尊严,“装”到这种地步,妖凤未必能够分辨出来。
只可惜,林阁心中毕竟还是有那么一分傲气在。
李珣闻言,心中郁塞更重,却不能开口,只能继续磕头求饶。
妖凤不想再与他纠缠,因此又离开了些距离,避免被他的脏手碰到,淡淡地道了句:“去拾了剑过来!”
李珣闻言身上一软,知道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
青玉就落在数十步之外,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拿起了剑,已不敢再动什么心思,赶紧乖乖地走回来,旋而又跪在地上。
妖凤伸手将青玉摄了过来,略一打量,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一把好剑!”
但她这话并没有半点故意折辱李珣的意思,事实上,李珣也不配她用心思。不过,这实实在在的一句评论,却也是最伤人的。
李珣心里却早已麻木,也不管她说什么,只是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比京城里贵妇人养的小狗还要乖顺。
“去看你师父最后一面吧!”极微妙的,妖凤的语气中竟有一丝悲悯。
当然,这怜悯的情绪绝不是因他李珣而生。
花了一些时间,李珣又回到刚刚的山道上。
这里的面貌已经是全然变了样,狭长的山道被巨大的力量凭空斩成了两半,周围的山壁也是千疮百孔,危石时时从残破的山体上滑落,一眼看去,天都峰倒似马上要崩塌了一般。
林阁就躺在一处乱石堆上,四肢被外力强行扭成了畸形,全身的骨头更不知断了多少,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珣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却不敢有丝毫动作,他望向妖凤,想从她那里得到些信息。
妖凤却没有半点表示,李珣僵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如针扎一般,不自在到了极点。
这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很久,他才勉强鼓起勇气,向林阁那边走去,碎石在他脚下“喀喇喇”地响着,发出临近崩溃的哀鸣。
距林阁还有数步远的时候,李珣发现,林阁已经感应到自己的存在了。他似乎想转过头来,但是,他已丧失了这样的能力。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珣心中一酸,差点就要冲上前去。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对自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