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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泠自然也只能陪着落泪,她见老太太头发这几日里就白了一大半,实在是不忍心。想着只要现在老太太能撑起来,心里其实就已经有底儿了,将来即便楚寔的灵柩来京,也未必会倒下。可这会儿要是站不起来,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是季泠道:“我也觉得寔表哥不是短命之人。他素日明睿,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害了?”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被季泠的话给安慰到了,还是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如果楚寔被人所害就得揪出真凶,有这样的念头才开始进食的,反正之后的日子,老太太基本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因为楚寔的事情,楚府头上的整片天都像乌云密布似的,下人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惹了主子不愉。
但乌云终有散去的时候,这日嘉乐堂的院子里又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季泠还来不及出去斥责,就见季乐欢喜地跑了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寔表哥,寔表哥回来了。”
老太太一看季乐的神情,立即道:“大郎,大郎可还活着?”
季乐连连重重地点头,“活着,活着呢,好好儿的。”
“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老太太顿时泪流满面地道。
连季泠都是热泪盈眶,她太明白楚寔对老太太的重要性了,“太好了,寔表哥真的没事。”
不多久,楚寔就出现在了老太太的跟前,虽然看上去很有些风尘仆仆,人也瘦了、黑了,可精神头还好,比起离开楚府时的模样,却已经成熟了许多,一看便知道已经是入朝为官的人了,肩上抗得起担子了。
“祖母,都是孙儿不孝,让你老担心了。”楚寔一进门就撩起袍子给老太太跪下了。
老太太哪里还舍得让他跪啊,赶紧道:“快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怎么就传出那样的消息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寔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简直比台子上演的戏还精彩,还传奇,还波折地引人入胜。
原来楚寔到了扬州府后,发现当地官商勾结,更有大姓商户与倭寇勾结,弄得民不聊生。而那大姓商户却原来是朝中重臣的姻亲,在扬州府几乎算是横着走的人物,即使不能一手遮天,但遮住半边天总是有能耐的,剩下的一般自然有其他人愿意帮着去遮。
楚寔正是因为洞悉了其中的内幕,而让人欲杀之灭口。对方更是不惜重金买通了他身边的北原,要做出一处仆害主的戏来。
亏得楚寔早有准备,而北原又焉敢真的背主,于是两人索性将计就计,自导自演了一场仆害主的戏,而让对方放松警惕。
对手又实在狡猾,楚寔并不敢让其他人与闻,以免演得不够逼真,这才有北原叛逃,南安千里报信的事儿。而在扬州府已经“死去”的楚寔,则趁机藏入了幕后,终于拿到了切实的证据,这才快马加鞭地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楚寔也不敢归家,就怕楚府外也有那些人的眼线,所以在外面落脚,让人通禀了大老爷楚祜,两人一同进宫面圣之后,楚寔这才回了府中。
光是听楚寔事后说其中种种的艰险已经是惊心动魄,真不知当初他亲自面对时,又是何其惊险。
老太太连声道:“你啊你,便是忠心为朝廷办事,可是自己的小命也要紧啊,你这般冒险,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就不说了,反正是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了,可你娘怎么办?她呀现在都还起不来床呢。”
楚寔赶紧道:“正要同老太太你说了,孙儿这就去看看母亲。”
“去吧,去吧,赶紧去。”老太太道。
第二十八章
楚寔离开后; 嘉乐堂便已经是喜气洋洋了,老太太也有劲儿了,晚饭吃了两碗才搁下。只是没一会儿,又听人来报,说是大老爷罚楚寔去祖宗牌位前跪着去了。
老太太听后只道:“该; 谁让他这么大胆子; 连家里也瞒着; 让我和他娘两个都到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只是罚跪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可老太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毕竟还是心疼; 到晚上临睡前就忍不住问道:“大郎那边可是吃了晚饭才跪的; 还是没吃晚饭?大老爷有说让他跪多久没有?”
南蕙道:“听说没让吃晚饭; 大老爷也没说跪多久; 只说让大公子起时才准起。”
老太太叹息一声; “哎,这虽说已经开了春; 可天气还冷着呢; 大郎在祠堂里跪着; 那么冷; 把腿跪坏了可怎么办?而且这才从扬州昼夜不休地赶回来,哪里熬得住啊?”
苏夫人那边也是同样的,罚在儿身痛在娘心。楚寔回来之前; 她整个人都几乎已经死了,可楚寔一回来; 她的病就好了大半了,比老太太还精神,毕竟是比老太太年轻许多。
这会儿苏夫人正埋怨楚祜,“老爷,大郎已经跪过了就算了吧?他晚饭都没吃,又赶了那么久的路,身子哪里熬得住?”
楚祜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大郎办事太过急躁,他去扬州之前,我就跟他说过,扬州的天不能随随便便捅破,必须谋而后动,可你看他呢,冒冒失失就动手,这次要不是老天保佑,他回不回来得了还说不清呢。要不重重罚他,他以后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三头六臂呢?若真是闯出祸来,难道你和老太太又要陪着他死一次?”
苏夫人见楚祜说得认真,也没敢在给楚寔求情。
情虽然不求了,可背地里总是要照应的,苏夫人因陪着楚祜,便吩咐了丫头去找静珍。其实不用苏夫人吩咐,静珍也早就准备了食盒要去看楚寔的。
而淑珍为了讨好这个大哥,后脚也进了祠堂。
如此一来,那祠堂倒不像是祠堂了,跟戏台子似的,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好不热闹。
季乐这样会来事儿的人,当然也不甘人后,不过她是等到比较晚的时候。因为听说前头送东西的人都被楚寔打发回去了。而现在她估摸着楚寔该渴得受不了了,这才提着食盒领了怀冰去祠堂的。
芊眠从窗户缝隙里望见对面的动静儿,回头对季泠道:“泠姑娘,你不去看看大公子吗?”
季泠搁下手中的书卷道:“大老爷肯定是为了大公子好,才罚他跪祠堂的,咱们去看他不就逆了大老爷的意了?”
芊眠道:“但是对面的乐姑娘都去了,姑娘如果不去的话,未免叫大公子觉得寒心,毕竟每年节礼,他都是想着姑娘的。”
芊眠说的也有道理,季泠不由叹息一声,这家里人多了,总是要担心这个,顾忌那个。“那你拿银子去厨房上要一碟子易克化的点心吧。”季泠刚说完,又道:“不妥,只怕点心容易漏渣滓。这一日不食倒也无妨,就是不饮水却难受。上年我不是做了玫瑰卤么,舀一勺子化了,既解渴又能养胃。”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芊眠道,说着话就行动了起来。
“准备好了么,咱们走吧。”季泠自己换了身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叫芊眠道。
芊眠道:“可是乐姑娘她们还没回来,咱们现在就去,不就撞上了?”
季泠道:“撞上了才好,如今我们也大了,祠堂里就大公子一人,私下相见总不太好。”
芊眠埋怨道:“姑娘就是心思太重了。”
季泠笑道:“这不是心思重,而是守礼。”
芊眠拗不过季泠,只好提了食盒跟在她身后往祠堂去。果不其然,刚走到祠堂外,就见季乐主仆正从祠堂出来。
“泠妹妹也是去看寔表哥的么?”季乐走下台阶问。
季泠点了点头,“老太太心疼寔表哥,她不便来,咱们总要体谅她老人家的心的。”
季乐笑道:“我也是为着这个才来的。不过寔表哥却不肯进食,泠妹妹也就别费心进去了。”
季泠其实并没想进去,要不然也不会加快脚步地赶来撞上季乐了。只是她也不是没有小心思的,如今站在祠堂外,里面的楚寔能听到她的声音就行,知道她来过了,并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辈就好。
“寔表哥这也是为了不违父命。”季泠道,“既如此,我就不进去了,芊眠咱们回吧。”
季乐便欢欢喜喜地挽了季泠的手一同往回走。
楚寔此次回京所禀报之事,皇帝自然还得派遣官员前去核查,若是属实便要就地拘拿扬州官员,而这之间的时日,楚寔便只能赋闲在家,以待上意。
老太太对这“偷得”的浮生之闲最为满意,“正好趁着这机会在家多呆些日子,指不定下次又是外放,还不知道要过几年才能再见到你呢。你这亲事也再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