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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韩令就叫醒了正靠在树桩上打盹儿的季泠,“我们得赶路了。”
季泠点点头,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脚有些麻,原地甩了甩,却也什么都没说。
韩令指了指西南边的山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翻山,不能沿着下面的沟走。”
季泠点点头,可人总是要喝水的,今年天气炎热干旱,山上许多小水坑都干涸了,所以过一段时间,他们总要下到沟里去找水喝,何况还得找吃的。
沟边有村落,但正该午饭炊烟袅袅的时候,村里却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不见炊烟,连鸡犬声都听不见。
韩令做了个“止步”的动作,“你在这儿躲一躲,我去前面看看。”
季泠点点头,藏到树后,一小会儿后就见韩令走了出来,“走,离开这儿。”
季泠的心往下沉,估计村子里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该不会是前晚那些叛军连这附近都来了吧?
她跟着韩令转身,只是才转过去,就听见一个凄厉的叫声,“救命,救命。”
季泠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个赤条条的妇人从土墙后拼命地跑了出来,后面追着三个男子,一个男子手里还正提着裤子。
“救命。”那妇人眼尖地看到了季泠,祈求地朝她伸出了手。尽管她们隔得那么远,可她还是那么用力地想伸出手,请她帮帮忙。
“快走。”韩令一把捉住季泠的手腕,强迫她走。
季泠踉踉跄跄地前奔,看着那些男子捉住了那女子,将她按在了身下。
“不,不,韩大夫救救她。”季泠乞求道。
韩令冷声道:“我救了她,就救不了你了。”
季泠不解。
韩令快速地道:“那些乱军有三、四十人,我若救人,必然动用内力。那今日就不能给你推注了。你的寒症一旦中途停止推注,就会重新侵蚀你的筋脉,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人是这样一种动物,如果有人死了,不在你眼前,那听到了也就是听到了。可若那个人就在你眼前,你却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何况,季泠看到的还不是一个人。在刚才那妇人之后,矮墙后又晃动过一个人影,是另一个奔跑的衣衫褴褛的女子。
刚才那女子绝望地向她伸出的手,还有那种眼神,那袭玄色织金卐字宝相花纹袍子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瑟瑟发抖,如果在梦里,有人救她的话……
“救她们,韩大夫,救她们。”季泠的声音颤抖着道。
韩令一共杀了三十九个叛军,救下了村子里四个妇人,还有两个孩子。
晚上季泠和韩令依旧躲在山上,山下村子里那些叛军的尸体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所以他们得连夜走。
夏季的晚风依旧那么温凉舒服,可季泠已经感觉到韩令所谓的寒毒复侵是什么意思了。她艰难地往前走着,双手环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韩令把他的衣裳脱下来披在季泠身上,自己却打着赤膊。季泠不敢看他,只低头道了声谢。
“后悔吗?”韩令问。
“不后悔。”尽管声音冷得发抖,可季泠知道这样做了,她以后睡觉不会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个村子里的妇人。可如果她没让韩令去救她们的话,她将一辈子都心难安。何况她又用什么脸去见楚寔?
她不让她表哥的妻子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她真的很想配得上楚寔。
西安府被围的消息是在三日后传到楚寔耳朵里的。
“宋济隆真是个大草包,怎么就逼反了镇西卫?”戴文斌骂道。他嘴里的宋济隆是山西巡抚,一到山西就夺了行都司的兵权,指手画脚,又要逼着士兵出战去剿灭那些起义乱民,却又拖欠军饷,只发给嫡系,最后更是为了安插嫡系,而逮了镇西卫的指挥使栾义,也难怪被边缘化的镇西卫要叛乱。
“你该问怎么镇西卫那么快就打到了西安府。”孙阳山道。
“还不是宋济隆祸水东引么?逼着镇西卫那群叛军往陕西逃么?”戴文斌道。
“可没那么容易的事儿。”孙阳山笑了笑,“定西侯的野心看来是真不小。”
定西侯王群的势力一直都被束缚在陕西的西北面,以西宁卫、凉州卫、甘州五卫为主力军,这次叛军包围西安府,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把势力彻底在关内铺展开来,以后陕西这整片天就是定西侯的了。
皇帝即便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了。西秦之地自古就是最重要的,当年秦国之所以能统一六国,跟它所在的地理位置也有重大关系。在这里,西秦就好像一个大口袋,往西别的地方没办法攻击它,它却可以出兵攻击一路东进、南下。
所以镇西卫才能那么快在陕西境内掩袭到西安,那根本就是定西侯看到机会而放任他们去西安的。只是苦了一路的百姓。
戴文斌骂了句,“这老匹夫。”当真应了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楚寔坐在一旁没说话,脸上却也没什么焦急之色,“别管他们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练好湖广的兵。”
陕西是定西侯的禁脔,尽管楚寔做了很多努力,想要在里面横插一脚却想当困难,所以退而求其次,他到了湖广。湖广的大部分兵虽然不如关西兵凶悍,但这里却有另一种人。
矿工。
世上最难最苦的人,也是最骁勇彪悍的人,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会还给你很多东西的。楚寔在十年的苦心经营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势力。
戴文斌看了楚寔一眼,想问一句他夫人的情况,毕竟西安府被围,他夫人可还在西安。以平素传言里楚寔对他夫人的恩爱程度来说,怎么也不该如此平静。
不过戴文斌正要张嘴,却被孙阳山给打个岔,也就没再开口。
戴文斌跟着孙阳山走出去,“阳山,你刚才做什么阻止我?”
孙阳山道:“有些话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第一百五十章
戴文斌笑了笑;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孙阳山道:“楚夫人活着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死了; 也未尝不是好事。”
就这么一句话; 吓得戴文斌的脸顿时惨白; 好一会儿后才缓过劲儿来; 勉强笑了笑; “真是可惜了; 那样的绝色佳人。”
可惜归可惜; 但跟他们男人要做的大事儿相比,这一点儿可惜也就只能在口头上感叹一下了。
楚寔的平静是在北原到来的时候被打破的。
“北原无能; 没能保护好少夫人,求大公子责罚。”北原是被人用搀扶着走进书房的,他的胳膊耷拉,腿也瘸着; 胳膊上包扎着的伤口还在往外滴着血; 人惨白得毫无血色。
楚寔没发怒,他知道北原尽力了; “下去好生养伤。”
北原被人扶下去之后,楚寔才一拳头砸在书案上,拳头上当时就见了血,“王群这个老匹夫; 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戴文斌吃惊地道:“少卿这是什么意思?”
楚寔深呼吸了一口; 才勉强平静下来,“我将最精锐的一百近卫都留在了庄子上; 叛军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拖得住北原,让他无法护送阿泠出去。一定是王群那个老匹夫出手了。”
楚寔的一百近卫已经是他这十年积累的一半,毕竟文官蓄养大量侍卫是要惹人非议的。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尤为可贵。也可见全部是最精锐的。没想到这一次全部折在了温泉庄子上,还弄丢了季泠。
除了王群出手,楚寔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那少卿就该知道,定西侯为何会出手。”孙阳山冷静地道。
定西侯嫡亲的血脉如今就只有王梓燚了。既然王梓燚下定了决心要得到楚寔,不管他女儿嫁不嫁,但楚寔却必须得无牵无挂地应着。这就是定西侯的想法。
他在陕西做惯了土皇帝,已经容不得人不听话了。哪怕楚寔退走也不行,在他跟前,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楚寔眯了眯眼睛,拳头再次握紧。
孙阳山却视而不见地继续冷静地道:“少卿,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寔吸了口气,没有理会孙阳山的话,径直道:“阳山先生,文斌,我现在要赶去西安,这边的事情还烦两位多照看一下。”
“不可。”孙阳山当即道。“我知道少卿与夫人恩爱有嘉,但现在少卿巡抚湖广,无旨意是不能去陕西的。何况,现在陕西境内全乱了,少卿也不该以身涉险。”
“阳山先生不必多说,吾心意已决。”楚寔道。
孙阳山摇了摇头,“我真是看错了人,想不到少卿竟是如此儿女情长之人,为区区女色而头脑发昏。”
戴文斌听见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