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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粽子她没法给定坤哥哥吃,今天的咸鸡蛋,她一定要留给定坤哥哥。
只有乡下的鸡喂了山里的虫子,下了鸡蛋才是那种蛋黄流油的,听说城里的不会这样。
定坤哥哥一定没吃过蛋黄流鸡蛋油的鸡蛋,她要让他尝尝。
——
福宝背着小竹筐一路穿过街道,见到个老的就叫奶奶,见到个年轻的就叫大娘,没结婚的姑娘直接一口一个姐姐,稚生生的小奶音,清甜的笑,软糯的小脸蛋,让人一看就喜欢,福宝走这一路,就被人夸了一路。
谁知道她刚来到了知青点,她就见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仿佛就在知青点外面徘徊。
她仔细看了看,认出来这是生银。
生银怎么跑知青点外头来了,她也找人?她要找谁?
正想着,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看她干什么?”
这声音低沉温和,福宝猛地转头一看,果然是萧定坤,当下惊喜连连,一把拉住萧定坤的大手:“定坤哥哥,真巧,我就是过来找你的,正愁怎么找你,你怎么就出来了!”
萧定坤看着她眉开眼笑的小模样,挑眉,没说话。
福宝拉着萧定坤的手,突然想起了生银,回头看过去,只见生银还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忙牵着萧定坤往南边河堤跑:“定坤哥哥,咱躲远点。”
萧定坤皱眉:“怎么,你还要躲着她?”
福宝小叹气:“我不喜欢她。”
萧定坤望着福宝,他猜着以前在聂老三家,这个叫生银的小姑娘应该是欺负过福宝,这么一想,他再望向那小姑娘,眸子里就泛了不喜。
早知道那天再给她吃点苦头,别人看着这是一个小小姑娘,但是在他眼里,可不是这样。
只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白玉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的时候,萧定坤皱起了眉头。
不过在福宝面前,萧定坤垂下眼睛,掩下了自己的心思,淡声说:“不喜欢那就远着一些。”
福宝猛点头:“对,对,我当然是看到她就躲着。对了,定坤哥哥,我给你带了咸鸡蛋,这个给你吃。”
萧定坤听着,笑了下:“先进去屋里。”
进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孙丽娜和苏宛如,苏宛如一看上次可爱的妹妹又来了,笑眯眯地凑过来:“小福宝你是不是惦记我的饼干了?”
福宝倒没有惦记这个,她摸了摸自己的小竹筐:“宛如姐姐,我带了一个咸鸡蛋给定坤哥哥吃,你要不要尝尝?”
苏宛如一听,故意惊讶地说:“呀,原来你不是给我吃,是给你定坤哥哥吃的。”
这话说得福宝不好意思了。
苏宛如给她吃过好吃的,但是定坤哥哥给她吃过更多好吃的,所以她第一时间想的是萧定坤。
现在被苏宛如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宛如姐姐。
苏宛如看着她那认真思索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了:“噗,你放心,我不馋咸鸡蛋,我猜你定坤哥哥也不馋咸鸡蛋,你留着自己吃吧。”
按照苏宛如的想法,这山村挺穷的,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也就个小福宝看着模样俊俏水灵可爱,这么好的孩子就该都吃点好的养着。
福宝听苏宛如这么说,更不好意思了,求助地看向萧定坤。
萧定坤看了一眼苏宛如:“让你吃,你就吃。”
苏宛如:“……”
看这态度,有这么请人吃东西的吗???
她暗暗瞪了萧定坤一眼,然后笑眯眯地对福宝说:“我得去摘槐花,你自己吃吧。”
这边苏宛如出去了,福宝跟着萧定坤进屋,福宝卸下背后的小竹筐,郑重其事地把里面的小手绢拿出来。
小手绢是刘桂枝给她做的,说小姑娘爱干净,应该有一个小手绢。
小手绢是白粗布做的,边角那里缝了一个小红花。
萧定坤看着福宝打开小手绢,然后从里面掏出来那个咸鸡蛋。
她捧着那咸鸡蛋像捧着一个大元宝,之后开始对萧定坤解释:“我奶奶腌的咸鸡蛋,蛋黄里有鸡蛋油,这个可好吃了。”
她的小样子很认真,好像这个咸鸡蛋是这个世界最好吃的宝贝。
萧定坤望着她,没说话。
福宝看着咸鸡蛋上的那个小小的破口,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是我尝了尝,别人都吃,我不好意思不吃,要不然别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吃,所以我就磕开一点点皮尝了一小口。”
萧定坤的目光落在那个咸鸡蛋上,被精心收好的咸鸡蛋,上面果然有一个小磕口。
这个馋嘴的小馋猫,自己竟然不舍得吃,眼巴巴地给她留着。
她小心思也很多,还怕别人看出来,只好轻轻地吃了一点点。
萧定坤的心口好像是有一根线轻轻地扯着,泛起一丝丝的酸疼。
这个世上,他并不在乎任何人,父母亲情都没看在眼里过,生来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但是命运的线将他牵引到了这个遥远而偏僻的小山村,让福宝进入了他的视野。
福宝,是他上辈子欠的债。
福宝献宝一样把咸鸡蛋送到了萧定坤面前,谁知道萧定坤竟然只怔怔地看着那鸡蛋,连碰都不碰一下的,她便有些失落了。
定坤哥哥不喜欢吃咸鸡蛋?
定坤哥哥嫌弃这个鸡蛋是她尝过一点点的?
定坤哥哥看不上她的咸鸡蛋?
福宝耷拉着脑袋瞎想,原本兴奋地捧着鸡蛋的两只小手也缩起来了:“定坤哥哥,你,你不想吃是吗?”
萧定坤当然看到了福宝那细微的情绪变化。
他收敛起心神,伸出手来,拿起来那颗咸鸡蛋,看了一番,笑了:“这个好像是咸的,就这么吃,定坤哥哥会齁死的。”
他这么一说,福宝顿时醒悟了,差点跺脚:“哎呀,我竟然忘记了!”
看着福宝后悔不已的小样子,萧定坤从旁边包里掏出来一个笼布,然后打开:“正好就着这个吃。”
萧定坤拿出来后,福宝都看呆了。
这,这是白面馒头?
她只在之前尼姑庵里时看到过白面馒头,那个时候还是小婴儿,也没法吃,所以根本没吃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萧定坤看着她两眼发直看着白面馒头的那小馋样,忍不住笑出声:“福宝,要吃这个吗?”
福宝顿时醒过来:“定坤哥哥,你哪来这个啊?”
在平溪生产大队也是种麦子的,但是麦子收成不太好,产量少,又要上缴公粮,就显得特别稀罕。
就算交了公粮后有剩余,给各家各户分点,家里一般也不舍得吃麦子磨成的面。
他们农村有一句俗话,叫做够不够三百六,就是一个人一年三百六的口粮,这三百六显然是不够吃的,那就把其中麦子拿出去换粮票现钱,或者干脆换成高粱米,这样能吃得更长久。
是以福宝长到六岁多眼看要上小学了,还没见过白面馒头长啥样。
她努力地克制下馋嘴的感觉,努力地让自己的口水不往下流,不过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定坤哥哥……你吃吧,就着这个咸鸡蛋吃白面馒头,一定很好吃!”
面对一脸馋相没吃过好东西的福宝,萧定坤怎么会舍得自己吃下这个白面馒头和咸鸡蛋?
他从白面馒头上掰下一半,然后递给了福宝。
“我今天有事过去公社里,看到人家卖这个,特意卖给你吃的,你没吃过,正好尝尝。”
他当然不会说,这个白面馒头是他从黑市买的,没有粮票,所以价格就特别高。
平溪生产大队太穷,没粮票给他们知青,他父母姐姐倒是有粮票,但那都是当地的粮票,在平溪这里是不能用的。
“我,我不吃!”福宝用她稚嫩的小奶音坚定地说:“定坤哥哥,这个咸鸡蛋给你的,你就着白面馒头——”
这话还没说完,萧定坤就把白面馒头喂到了她嘴里。
福宝怔了下,之后尝试着嚼了嚼。
原来白面馒头是这样的味道啊,真香,真好吃,一点不剌嗓子,又软又有弹性,嚼一嚼还有丝丝的甜味。
萧定坤又把鸡蛋皮剥开,让她就着鸡蛋吃。
福宝犹豫了下,还是吃了一小口,吃了后,她羞赧地小声说:“这是给定坤哥哥吃的啊……”
嘴上还坚持要给定坤哥哥吃,但是她已经忍不住想吃了……
萧定坤当然看出她的小心思,她又馋又懂事,两个心思在她小脑袋里天人交战,可真不容易。
他无奈地道:“福宝和定坤哥哥一起吃,好不好?”
福宝想了想,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她馋,她忍不住,她就是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