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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纯良无辜的表情,任何人看见他都会认为,这是个温和无害的好人,并且会情不自禁生出亲近之心。
但打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姬祟云却深知,这个貌似无害的师兄内在却是十分阴险,更可怕的是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算计完了还始志不渝地认定他是个大好人。
当下见姬祟云发问,他微笑道:“做师兄的还能不知道师弟的去处?你这次选的地方实在不错,我花了足足两天的功夫才找到。”
姬祟云道:“甄老呢?”
“甄老很体贴,知道我们师兄弟久别重逢,定然有许多话要谈,不愿打扰我们,所以暂时离开了,大概要到明天才会回来。”
姬祟云摇了摇头,懒得去挤这话里的水分:“你急急忙忙地找过来,又安排得这么周到,难道还是想跟我谈那些老调么?”
“师弟认为那是老调?”年轻男子原本平和的眼神慢慢转为锐利,“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师父是怎么把你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拼着修为尽毁的危险、整整三个月昼夜不停以内力护住你的心脉?!如果你仍一意孤行要轻身涉险,不爱惜自己性命,对得起辛辛苦苦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师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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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1 小云开窍
听到师兄的质问,姬祟云眼神陡然一变,琥珀色的眼眸刹那间深邃幽昧,像是原本在假寐小憩的黑豹突然被猎物惊醒,优雅而充满压迫感地站了起来,露出危险的神情:“师父的救命之恩,我自然永世不敢或忘。但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面对危机只会啼哭的三岁孩童!那个人欠我们家的,我都会一一讨还回来!难道你不也一样么,贺允复皇子殿下!”
贺允复眼瞳微缩,面上不复半分温和表情,说道:“但你本不必如此。”
“我和他的仇怨不共戴天,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这份血海深仇?”姬祟云眉锋微剔,似一柄蛰伏沉默,只待一朝出鞘方能名动天下的宝剑。
“未有一日或忘。但我的意思是——”贺允复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师弟,你和我不同,你是心怀光明之人,而我已在黑暗中浸染了太久太久……我们既有相同的仇人,由我一个人来复仇便已足够,你又何必非要牵进来?开开心心经营你的生意,出海远帆,走遍千山万水,不是很好么?”
对于他的温言相劝,姬祟云却只摇了摇头,面色愈发凝重:“师兄,你果然和师父一样,总还把我当成当年那个刚刚被救回来,因惊吓过度而胆小如鼠,晚上非得有人一直陪着才敢睡觉的小鬼。但我已经长大了,我的武功剑术甚至已经在你之上,智计谋略也不遑多让。早在我源源本本听说了身世的那天起,我就决定一定要将所有参与陷害我家人的仇敌都一一找出,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但你们为何还总用当年的眼光看我,明里暗里阻止我去调查真相?”
贺允复默然片刻,说道:“师弟,你该知道这是一场怎样缜密周详的阴谋暗算,单为调查一个死状有异的叛徒就花了三年时间,才追踪到一点堪称有用的线索。这几年我眼看你微笑的时候越来越少,我实在担心得很。仇恨能让一个人变得疯狂,看不到世间其他美好的事物,眼前唯有一片漆黑。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你明白么?”
“师兄的苦心,我能理解。”见他难得真情流露,姬祟云不禁也放缓了语气:“师兄,我不是软弱到会被仇恨左右所有情绪的人。我恨该恨的人,但我也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复仇只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之一,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看他说得十分认真,没有半分敷衍的样子,贺允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个师弟从小就很聪明,肯定是察觉到自己和师父不想将他卷入复仇旋涡,甚至不惜将他送到昭庆一位老友家寄住,不许他回景晟,才悄悄隐瞒了暗中的小动作。
贺允复本以为师弟远离景晟后一直在专注打理生意,直到这次传出昭庆皇帝遇刺的消息,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深入调查之后才发现,师弟居然一直在暗中追查当年的事情,甚至还不惜潜入昭庆皇宫,轻身犯险。
他少年时身遭巨变,一夕风云变幻,身边一度只剩下师父和师弟两个可以信赖的人。他早将他们视为亲人一般的存在,自然不希望师弟遭受半点伤害。所以在骤然得知姬祟云竟在调查当年剧变源头的时候,格外震惊担忧。甚至一改平日作风,匆匆赶到昭庆帝京,想要劝阻姬祟云。
目下见姬祟云言之凿凿,贺允复才略略放心,但仍然有些怀疑:“值得去做的事?师弟,除了出海远航之外,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你高兴。莫非,你近来在昭庆有所际遇?”
见姬祟云摇了摇头,他又问道:“那么,难道是你遇到了能让你感兴趣的人 ?'…3uww'”
这一次,姬祟云没有摇头,反而重重一击掌,后悔不迭地说道:“糟糕!不知不觉竟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居然忘了办正事!”
说着,他匆匆取出一件簇新的红袍,利落地换下身上其实并未沾染灰尘的长衫,又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奇怪,甄老明明说过上次有个弟兄趁我不在时送了些新珠过来,被他放到哪里去了?”
贺允复被他一连串动作搞得眼花,想要发问,却又无从插嘴,只能干站在一边。看了片刻,他脸上慢慢显出平日惯常的温和无害模样来,状似无意地说道:“师弟,你又是换新衣又是备礼物,风风火火的,这样子好像新回门的小媳妇。这么匆忙,你要去见的是哪家小姐呢?是不是在我和师父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和她永结同心了?”
“你——你别胡说!”姬祟云被呛了一下,下意识地否认道。
见状,贺允复面上笑意更甚:“不是小姐,莫非是公子?哎呀呀,师弟,师父成天为你的亲事犯愁,结果你竟是有分桃断袖之好么?若教他老人家知道,肯定要伤心死了。”
姬祟云闻言气极反笑,说道:“师弟怎么比得上师兄呢,毕竟师兄你的桃花可是多到连片成林,花魁娘子、武林女侠、大家闺秀……外头许多人都想知道你的行踪。你说我要是修书一封给上月新害了相思病的公侯府家的小姐,她会拿什么来谢我?”
贺允复轻咳了一声,说道:“师弟向来尊重长辈,想来不会这么做的。”
“师兄放心,我要怎么做,其实全都在你。”说话间,姬祟云终于在桌子下面翻到了积灰的新珠。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心满意足地丢下一句“师兄自便”,便扬长而去。
被留下的贺允复,目送着姬祟云越墙而去的红衣身影,面上不复方才的尴尬之色,眼中满是若有所思。
半晌,他懒洋洋理了一下垂落的长发,淡淡笑了一笑:“来去匆匆,难道这小子当真找到可以托心之人了?若是如此,我倒真可以相信他不会被仇恨迷失了双眼,不会变成……那样。”
贺允复沉思之际,姬祟云却并未走远。自偏僻的小院一跃而出后,他便靠在白粉墙上呆呆站着,脑子里来来回回,尽是刚才师兄打趣他的那些话。
——又是换新衣又是备礼物……
新衣新履,不空手上门,不正是拜访别人时应有的礼节么?
——风风火火的,这样子好像新回门的小媳妇……
他只是怕晚去一步,那瞧着精明其实某方面少根筋的傻丫头被人吃了而已。
——是不是在我和师父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和她永结同心了?
永结同心?这世上的女人都无趣得很,要么胆小娇怯,像个傀儡木偶一样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己毫无主见,比木头还要乏味。要么自恃才貌,出身低的卖弄风情想往上爬;出身高些的则是玩弄小聪明,成日干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儿,为了几尺布匹几样首饰,斗得你死我活。
他姬祟云想要的妻子,绝不会是这一类的俗物。她应该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目标,并有足够的机智,才能够吸引住自己的目光。但只有这些,却又尚嫌遗憾。她最好再有一份能让自己生出探究之心的神秘感,如每一夜都不断变化的明月,面目不一,却又各有其魅力,这样才不会乏味如白水。
当初自己无意将这些甄选妻子的标准说出口后,被师兄打趣了好久,就连向来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师父也连连摇头,说他要求太高,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女子,更不可能有一个完全符合他心意的人。
是啊,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女子?所以他与明华容的关系,绝不是像师兄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