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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的武功奇怪。”乐之扬顿了顿,“施尊主的兵刃更奇怪。”
“不奇怪!”席应真轻轻摇头,“和尚是金刚传人,他的三十二身相出自天竺的瑜伽术,全身上下扭转如意,我若老眼不花,这一变应是其中的‘脱胎雀母’。”
“雀母?”乐之扬怪道,“干吗不叫鸡母、鸭母、鸨母?”
“你有所不知。”席应真说道,“这个典故出自佛经,相传天地之初,孔雀为百鸟之祖,巨大凶悍,能食人畜,如来世尊在雪峰修炼,为孔雀吞噬,世尊剖开雀腹而出,故而尊孔雀为母,称之为佛母孔雀明王。世尊在孔雀体内曾为卵形,出体以后幻化为人,方圆变化,自在如意。”
“有趣,佛祖还做过鸟蛋么?”乐之扬笑嘻嘻说道,“这么说起来,和尚要不剃成光头,简直就是对不起佛祖。”
席应真道:“剃光头跟佛祖何干?”乐之扬笑道:“你看这大和尚的光头,难道不像是一颗光溜溜的鸟蛋吗?”东岛弟子听了无不哄笑,冲大师一伙则对乐之扬怒目而视。
冲大师练有佛门六通之中的“天耳通”,十丈之内,落叶可闻,席应真语声虽小,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惊讶,忍不住看了老道士一眼,心想:“这道人是谁,样子落魄,眼光却了得。”
但听席应真笑骂道:“乐之扬,你这一张臭嘴,早晚要下拔舌地狱。唔,说到施南庭的连环,那也是大大有名,全名叫做‘璇玑九连环’,出自当年的‘天机宫’,施展开来奥妙无穷,你若有心,不妨好好瞧瞧。”
乐之扬听到这儿,忍不住看了老道士一眼,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说。云虚乘船一走,“逆阳指”无人能解,席应真可说必死无疑。本想这老道士一定灰心丧气,谁知道他若无其事、谈笑自得,从头到脚也看不出一丝颓丧。
忽听一声长啸,施南庭舞动连环,向前扫出,九个连环一旦抖开,浑如一条长鞭,凌空舒卷,矫矫不凡。
和尚竖掌于胸,目光明朗,等到钢环加身,方才挥袖出掌,大金刚神力随之涌出,有如一堵墙壁,连环击在其上,发出当啷异响。突然间,一只钢环脱出连环,“呜”的一声向前冲出,画了一个圆弧,冲向冲大师的身后。
这一下迂回诡谲,众人无不齐声叫“好”。冲大师长眉上挑,“嘿”的一声,右臂有如无骨毒蛇,反掌圈回,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扫向钢环。
神力所至,钢环为之一荡,风扫落叶一般向外弹出。施南庭大喝一声,手中的连环向前急送,飞走的钢环去而复还,一如归巢的鸟儿,当啷一声挂回连环,卷起一片白光,切向冲大师的腰胁。
乐之扬看呆了眼,转念之间,忽又明白过来:这一串九连环是精钢锻铸,施南庭注入“北极天磁功”,精钢化为磁铁,彼此相互吸引。脱出的钢环被冲大师击飞,但一受到磁力吸引,又立马飞回连环。
九连环本是一件玩物,相传是诸葛孔明所造,九个圆环曲折往复,把玩之人以拆解为乐。
施南庭拆解一环,不过牛刀小试,这时睁眼大喝,脚下步履生风,手中的连环大开大合,绕着冲大师游走如飞。九个钢环不时分开,忽而一环独飞,忽而两环比翼,时而三环齐飞,结成一个大大的“品”字。烈日之下,钢环上的锋刃寒光迸射,叫人胆战心惊。
冲大师凝立不动,双掌圆转如意,钢环左来左迎,右来右挡,神力所向,无不应手而飞。
两人一静一动,各展神通,那一串九连环尤其好看,分分合合,曲曲折折,合起来犹如银练当空,分开来好似白云出岫,更妙的是施南庭将“解连环”的法子纳入招式,变化之繁,分合之巧,使人如行山阴道中,双目实在应接不暇。
数十招转眼即过,冲大师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任由对手变化,始终不容钢环近身。施南庭东奔西走,渐渐力不从心,他当年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险些死掉,幸为云虚救回,但已落下病根,平时没什么,激斗之时难免复发。他之前挨了冲大师一撞,已然牵动肺腑,此时游斗已久,气血渐渐失控,再加上驾驭“璇玑九连环”十分费力,斗到此时,脏腑不觉隐隐作痛。
施南庭心中焦急,但看冲大师的神气,不由心想:“这和尚胸有成竹,莫非知道我的底细?故意拖延时间,等我内伤复发?”想到这儿,手腕一抖,九个钢环牵扯勾连,长蛇般连成一串,带起一股疾风,扫向冲大师的左胁。
冲大师眼中含笑,左掌挥出,一股无俦大力撞上连环,激起一阵刺耳的鸣响。施南庭忽地双目睁圆,大喝一声:“九环齐转!”九个钢环应声分开,呜呜呜凌空旋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化为一个圆阵,一股脑儿将冲大师围在阵中。
冲大师双掌连拍,扫开身边连环,但钢环附有磁力,去而复返,有如附骨之疽。激斗间,施南庭大叫一声“合”,九个圆环向内聚拢,彼此勾连,化为了一条锁链,将冲大师牢牢缠住。
钢环外有锋刃,摧筋断骨不在话下,更何况九环加身,势必将人切成碎块。如是一般对手,施南庭也不愿使出这一招“九环套魂”,可是冲大师武功太高,等闲的招式对他无用,情急之下,只好出此毒招。
众人惊呼声中,连环向内收拢,然而出乎施南庭的意料,锋刃所过,冲大师僧袍开裂,肌肤却无损伤,其中生出一股极大的潜力,钢环非但切不下去,刃口还有翻卷之势。
两人四目相对,蓦然间,冲大师长眉陡立,凤眼生威,大喝一声“开”,双肩用力一晃,施南庭登时虎口崩裂,蜡黄的面皮上涌起了一股骇人的紫气。
“开!”冲大师又叫一声,当啷之声不绝,钢环吃力不住,节节寸断,施南庭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向后飞出,摔出一丈有余,吐出一大口鲜血,登时昏了过去。
人群中一片死寂,花眠纵身上前,扶起施南庭,但见他双眼紧闭、气若游丝,一把脉门,脉象也如一团乱麻。她忙从袖间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淡黄色药丸,塞入施南庭口中,度以真气,不敢怠慢。
冲大师的僧袍破损多处,早有随从送来一件新袍。他也不更换,随手披上,洒然笑道:“善哉,善哉,手重了一些,只怪施尊主武学奇巧,我若不尽全力,一定应付不了。”
花眠盯着他杏眼喷火,杨风来怒不可遏,托地跳出人群,厉声道:“闲话少说,下一阵你们派谁?”
冲大师笑道:“上一阵我方派人在先,为了公平起见,这一阵理应你方先出阵才对。”
花、杨二人均是一愣,此前的算盘全都打乱,花眠气得咬牙冷笑:“大和尚,你还有脸说‘公平’两个字?”
冲大师笑道:“贫僧一向公平,半月前在嘉定,有人打我了一拳,我也还了他一拳,怎料他经受不起,居然当场死了,但为公平起见,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这番话中不无威胁之意,花眠忍气说道:“你妄开杀戒,伤生害命,又算什么佛门弟子?”
冲大师笑道:“文殊成道之时,横扫十万魔军;南泉点化弟子,也有斩猫之举。足见佛门之中并非一味慈悲,杀活自在,方为绝大智慧。”
他辩才无碍,纵是歪理邪说,也能讲得无懈可击。花眠无言以对,杨风来气得直喷粗气,大叫:“好哇,公平就公平,这一阵老子出战,你们派谁来送死?”
冲大师不及回答,花眠抢先说:“杨尊主,你来压阵,这一阵由我出战。”不待杨风来回答,放下施南庭,袅袅起身,走向场内。
原来,她考量形势,施南庭输了一阵,己方不容再败。杨风来的武功排在四尊末尾,对方一旦派出明斗,那是必输无疑。自己比起明斗稍稍占优,至于竺因风,尽管不知底细,料也强不过冲大师,仗着龟镜神通,也可与之周旋。
正盘算,忽见冲大师使个眼色,竺因风龇牙一笑,足不点地走了上来,一双三角眼骨碌乱转,盯着花眠上下乱瞟。
花眠心中不快,皱眉道:“你看什么?”竺因风笑嘻嘻说道:“你们汉人常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你这娘子何止风韵犹存,简直就是大大的勾魂。鄙人见过不少美人,胜过你的倒也不多,要不然咱们打个赌,你输了,便做我的姬妾,跟我回漠北享福如何?”
此话一出,东岛弟子无不惊怒,猪狗畜生一顿大骂。要知道,花眠虽是女子,但为人外和内刚,位居四尊之列,执掌东岛刑堂,岛上的弟子见了她无不惧怕。竺因风色胆包天,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