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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流八极阵”一旦转动,可攻可守,威力绝大。盐帮的“神咸大阵”不过乌合之众,起初还有章法,攻势一旦遇挫,立马乱成一团,虽有千人之众,却无一个能够逼近西城的阵势。
崇明岛上杀声震天,八部之主连连变阵、转斗而前,楚空山以下,盐帮拼力阻拦,可是无济于事,眼看着八人距离江边越来越近。
此来崇明岛上,全是盐帮精英,以千敌八,占尽优势,如让西城一行生离此岛,传到江湖之上,本帮声威必将扫地无余,一时间个个恼怒,人人心急。忽听王子昆高声叫道:“大伙儿不要怕,他们不会杀人。”他以内力发声,纵在喊杀之中,仍是清晰可闻。
众人应声望去,果如王子昆所说,虽说有人受伤,但无一个送命。盐帮多的是无赖之辈,见此情形,胆气大壮,不顾八部神通,没头没脑地向前猛冲。
八部之主听命于万绳,不愿多生杀戮,不料此时此刻,一腔好意反而成了拖累,对手失去畏惧之心,有如潮水一般拥来,退了又进,倒而复起,想尽法子也遏制不住。石穿忍不住吼道:“万师兄,还要留手么?”
万绳大为犹豫,西城此来京师,另有要事,苏乘光惹上盐帮,纯为旁生枝节。杀死齐浩鼎已非本意,再杀盐帮弟子,仇恨只会越结越深。
忽听王子昆又叫:“大伙儿糊涂了么?西城的人可不止八个。”众人一听,目光落向水怜影等人。岚耘扶着水怜影,莲航搀着乐之扬,跟在秋涛身边,随着“周流八极阵”挪动。楚空山自命清高,不肯避强凌弱,但他武功最强,众人为他马首是瞻,故而一味攻击八部之主,并未伤及其他人等,这时得了王子昆指点,纷纷掉转矛头,冲向乐之扬等人。
只见人潮汹涌,数十名盐帮好手冲到近前,万绳急忙转动阵法迎击,冷不防王子昆越众而出,赶到莲航身前,抡起铁拐劈头就打。
莲航一手扶着乐之扬,一手举起竹篙抵挡。二人兵器相交,咔嚓一声,竹篙断成两截。莲航虎口流血,身子撞向秋涛。秋涛无法可想,收起掌力,接住少女,不料莲航气血翻腾,左手一软,乐之扬登时脱手,骨碌碌向后滚出,经过秋涛身边,滚进了八部之主围成的圆阵。
此处是“周流八极阵”的阵眼,好比人的腹心,一旦阵眼被破,势必土崩瓦解。之前秋涛内力密布,结成一道屏障,此时为救莲航,撤去内力,屏障露出破绽,故而让乐之扬滚了进去。
秋涛大吃一惊,想要拽回少年,可是“周流八极阵”须得八人合力,方能发挥效用。秋涛内力一变,阵法顿受扰乱,盐帮好手乘虚而入,秋涛无法可想,只好放下莲航,连出数掌,逼退来敌,还未缓过气来,杜酉阳忽又掩至,秋涛无法可施,只好继续应敌。
乐之扬进入阵眼,其他部主均是知觉,只是外敌强盛,不敢分心,故也无人拉他出去。乐之扬内力失控,逆气翻江倒海,体内苦不堪言,此时闯入阵眼,俨然撞入一堆棉花,真气四面涌来,重重叠叠,密密层层,有如一只大茧,将他包裹起来。
这些真气出自“周流八劲”,柔的柔、刚的刚、冷的冷、热的热,有的沉凝、有的飘忽,有的行走如风、有的滞涩不流,势如许多大手,将他向内推挤,力量之大,若有千钧。
乐之扬筋脉收缩,骨骸交错,筋骨扭曲之间,发出噼啪异响,五脏六腑挤成一团,逆气有如笼中困兽,横冲直撞,想要破笼而出。
八部之主合力之下,寻常之人进入阵眼,必为“周流八劲”挤成一团肉饼。可是乐之扬一身逆气,遇强越强,一遇外力,顿生反击,仿佛一个皮球,拼命向外鼓胀,抵消外来压力。
万绳叫喊一声,八劲由合而分,忽又四面拉扯。乐之扬身子摊开,关节奇痛,有如遭受“八马分尸”之刑。好在逆气桀骜不驯,八劲向外拉扯,它就向内收缩,两股大力反复较量,乐之扬直如拉满的弓弦,绷紧之极,时刻都会断绝。
盐帮的攻势更急,万绳连连变阵,阵势一变,阵眼的真气也随之变化,故而拉伸不久,忽又向内挤压,这一次来势更猛,八劲如钻如凿,冲入经脉。体内的逆气奋起反击,两股劲力以经脉穴道为战场,你来我往,攻守无方。逆气虽强,比起“周流八劲”却是微不足道,一时雪崩瓦解,逐穴逐脉地向后退却。
如此内外交困,乐之扬痛苦已极,反而苏醒过来,但觉四面劲力流窜,有如龙卷飓风,将他托了起来。他倒悬半空,无从借力,一忽而热不可耐,一忽而奇寒彻骨,一忽而浑身发麻,一忽而酸痛难忍,活像是掉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各种痛苦纷至沓来,乐之扬忍无可忍,大声呻吟起来。
秋涛听到呻吟,不胜迟疑,转眼看向万绳,见他注目前方,脸色阴晴不定。其时盐帮重重围困,八部寸步难行,所以尚未败落,全赖阵法神威,阵法一停,必有死伤。故而八部之主陷入了两难,放了乐之扬,必要停下阵法,不放乐之扬,八劲周流之下,少年必死无疑。八人稍一分心,阵法气势减弱,盐帮趁机进逼,大呼酣战,万绳连连变阵,方才将其击退。
八劲气势浩荡,有如虎狼驱赶群羊,逼得逆气退入小腹丹田。到了这个当儿,逆气盘踞丹田,再也不肯后退。周流八劲仍是不断涌来,两股内气堵在丹田之中,乐之扬的小腹里似有一个皮球,吹气一般鼓胀起来。
如此下去,乐之扬一定丹田爆裂而死,就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当儿,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转阴交,走石门,上下来回,九转破关……”
乐之扬半昏半醒,听到声音,只当幻听幻觉,是以无动于衷,过了片刻,那个声音又说:“你聋了么,我让你‘转阴交,走石门,上下来回,九转破关’,想活命的,速速照办。”
这语声却是尖细如针,一字一句,仿佛刺在心上。乐之扬忽地醒悟:这声音并非幻觉,而是当真有人说话。他病急乱投医,就按那人所说,将丹田之气引入“阴交穴”。
丹田之气原本来回鼓荡、无处宣泄,乐之扬心意所至,忽如破堤之水,汹涌灌入“阴交”。可是到了“阴交”,真气忽又停顿不前,乐之扬又将真气导向“石门穴”,真气汹涌而上,到了“石门”,狂冲乱突,有如小刀剜割。乐之扬忍受不了,忙又导回“阴交穴”,这么上下九次,乐之扬忽觉“阴交穴”突地一跳,茅塞顿开,真气冲出,一股脑儿灌入了“关元穴”。
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出关元,走中极,入阳关,破命门……”乐之扬依言导引,真气应念而行,纵然稍有阻碍,也有“周流八劲”在后催逼,驱赶真气不断向前。
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每一句话都和乐之扬的真气运行相契合。依照那人的法子,真气并非正道直行,时而向前流注,时而向后倒灌,忽正忽逆,忽行忽止。若说“周流八劲”有如惊涛骇浪,说话的人就是一个极高明的渔夫,乐之扬本身的真气则是一叶小舟,渔夫驾驶小舟,借助浪涛之力,冲上落下,航行自如。
声音越说越快,乐之扬导引真气,汇合八劲,循脉而入,透穴而出,勾连内外,走遍周身百穴。如此走满了一个周天,真气陡然向下,经过“会阴穴”,冲破轱辘关,顺督脉一路而上,到了“玉枕穴”下方,有如大蛇般扭动数下,忽地向上一冲,嗡的一声,乐之扬眼前一黑,脑海一片空白,有耳不能听,有眼不能看,四周茫茫一片,俨然置身虚无。
圆阵之外,激战犹酣,忽然之间,长江之上传来一声长啸,有人高声叫道:“岛上各位兄弟,还请暂且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江面上驶来一只小船,劈波斩浪,须臾近岸,月华有如雪霰,纷纷洒落船头,映照出一男一女两道人影。男子三十出头,白袍飘逸,相貌端正。女子也是一身白衣,迎风飘举,如烟似云,姿容秀美绝俗,仿佛凌波仙子,更如出水洛神。
秋涛认出白袍男子,说道:“这是‘白盐使者’华亭,这女子又是谁?”苏乘光叹一口气,苦笑道:“她就是我的债主。”众人变了脸色,万绳问道:“她就是摘星楼上的女子?”苏乘光默默点头。
华亭又叫两声“住手”,盐帮众人战斗犹酣,充耳不闻。白衣女秀眉一蹙,拔身而起,势如一朵白云飘过江面,落在芦苇丛中,芦苇略略一沉,竟未随之伏倒。少女纤腰一拧,脚下轻点芦苇,一半像是滑行,一半像是飞翔,几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