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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维桢倒茶的手停了半响,有些自嘲的晒然:“是啊,强求的为花枝撑起一片保护伞,可是她的心早就不知道随着突然跑出来的野狼到哪里去了。不过,这是养花人的执念,就当他是个笨蛋吧。”
灵均暗暗咬了咬嘴唇,开口的声音却是酸涩不已的:“我听说,你在皇上面前保举我出任御史台副长,可是代价是放弃世子之位的争夺。你说你闹起来要天翻地覆便是如此么?”
齐维桢细长白皙的手指淡定无波的摆弄着手中的茶叶,从洗茶到试茶动作无一不优美。
灵均盯着他继续言语:“你在齐家多年来最有威信。齐家虽然家风正直,可是也要分三六九等。大公子虽然温和,可并不是众人心中最好的接班人;二公子更不必说,他是个不羁的浪子;唯有你是在所有人的期盼中走到今天。齐大人之所以对世子之位悬而不定多年,难道不是为你预留吗?齐将军从一开始认定的人根本就是你而已,你自己明明知道!”
那木勺随意的被扔到一边,齐维桢温和的脸却变得阴郁莫测,仿若将隐藏的岩浆沾上灼热的热度,几近诡异的侵蚀爆发,那是一种带着虚无的、质问的笑意:“所以呢?齐维桢为所有人带上面具,一辈子只能是他人手中最完美的提线木偶。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所以才会在失去心爱的姐姐后,让这张面具渐渐和我的脸融为一体密不可分?哈、哈!”
他的身体颤抖着,全身似病症患者一般牢牢抱住双臂,割裂了寂静的落花时节,突兀、悲伤、浓郁、嘲弄着自己,亦或是嘲弄着整个世界。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谢家姐姐么?她最后是很惨,惨的被那个为了娶一个大家小姐折磨的混蛋害死了。我亲眼、亲眼看着,她一病不起,再也没能去看一次洛阳牡丹。”他平静的、端正的姿态一如既往,可是那其中久远的震撼无法隐藏。金褐色的眼瞳似偶人麻木机械的眼珠一般挪动到她的身上,带着强烈的木然与死寂。他的手指由指尖到手腕皆染上了死寂的苍白,似乎在回忆着谢小姐死前的感受,却指着自己的死穴,眼珠怪异的笑了出来:“啪的一声线就断了,这种死法比较简单,比如在战场上的时候,我的兄弟很多都是这样死去的。结束他们生命的也许是西辽人,也许是吐蕃人,或者是党项人。可是身为大将,绝对不能露出悲伤的神情,不然就会被人贴上‘主将软弱’的标签。这不算什么,怕的是像姐姐一样,在折磨中吊着一口气,一张脸已经干枯到极致的皮包骨,最后没了一口气,怎么说呢,这算是漫长的折磨吧。可是我不能为战场上死去的人流泪,却同样不能为我的姐姐流泪,只因为她的混蛋丈夫是齐家必须拉拢的对象。多恶心啊,权倾天下的齐家,维持权力的最好办法也不过如此。”
第一次面对死亡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那是他还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并不是如父亲所说在战场上直面一刀砍过去的恐惧感,而是诡异又恶心。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姐姐那已经如枯槁一般的脸,可是床边的众人却一脸凝重。他们是在为床上那个即将死去的女人悲伤么?不是,每个人都在计算着在这场合法交易中可以获得的东西。
他拖着小小的身体,怎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阵作呕。床上的女人麻木的脸露出些微笑意,那是他所熟悉的笑容。他钻过人群跑了过去握住她干枯的手指,听到她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我再也没法带你去看牡丹啦。”
可是世界忽然静了下来,无论他怎么喊这个人都再也不动了。
“我第一次知道,人死了不会立刻变凉,还有余温尚在,人的尸体不是苦味,而带着淡淡的甜腥。我要感谢这位姐姐,从生到死,她教会我所有。”
灵均静静听着他自言自语,似乎将压抑在心中久远的伤疤恶狠狠的重新投注上滚烫的盐水,由于时间的腌渍而伤口渐深:“她叫什么名字?”
齐维桢低下头自嘲一笑:“时间太久了,家中都不记得这位远方亲戚的名字了,我也忘了,从她来到齐家开始便只有一个称呼,就是谢姑娘。齐家的谢姑娘太多了,她不过是千万中的那一个而已。”
灵均赫然觉得,齐维桢也许不是个神,他也和她一样,比任何人都叛逆,都不想做别人的木偶。可是自己更加任性骄纵,所以宁愿牺牲旁人的挂念一路走到黑,而齐维桢却时时刻刻在平衡点上煎熬着。
她心下苦笑,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半点故事呢,她来到这里就是一通质问,现在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安慰?道谢?道歉?这些蠢话太苍白了,不是成年人的世界。
她想了半天抬头,却发现他看着自己笑眯眯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坏笑:“你这纠结的脸庞也挺好看的,总之看你吃黄连的表情我还是很愉悦的。”
灵均张张嘴,终于耸肩叹叹气,伴随着齐维桢爽朗的笑意:“真是傻的可爱,我稍微卖惨你就同情心大增,也不会像大家闺秀一样虚伪的安慰我,这样可不行啊!”她本想下意识的回嘴,却发现那张总是无懈可击的沉静面庞眼角弯弯、嘴巴倾泻出少年人的顽皮,便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像对着笑了半天,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齐维桢抓住她放弃挣脱的手,那触感是冰凉而带着透明柔软的,他的眼睛有了温度:“我羡慕你的任性放纵,所以不要拒绝我的帮助。我说过,成为你助力的人是我,而并不是齐家。我是齐维桢,我不是齐家。”
灵均攥住那手指,她感谢他的相助,羡慕他的才能,敬佩他的强大。现在,她怜悯他的不幸。她搔着发丝打趣:“你难道要我以身相许么?”可是齐维桢淡色的眼睛并未躲闪,仍旧熠熠生辉:“如果你想那便是最好的。”
灵均心下忽然觉得失态向着更诡异的地步发展,可是她却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方向。只是有一点自己是清楚的:“念念不忘必有余响。齐维桢,你的情我一定会还,我姜灵均最不想欠你的债。”
齐维桢爽朗大笑:“好,那么我就等着那一天。”
☆、毒害
灵均第一次知道齐维桢的心中也住了一个孩子。他脱掉温柔沉稳的面具也会开怀大笑,对着院中掉落的梅花也会伤春悲秋,他的心中住了一个被压抑太久的稚童,似乎那个孩子的年龄停止在谢家小姐死亡的一天,而对外面的世界缺乏最起码的认知度,只是任凭天真的欲望发泄着自己。
灵均两眼无神的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盯着齐维桢不停开合的嘴唇,却感觉周身寂静。似乎来到这里是为了劝他求皇帝收回利用他的成命,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单方面的掌握了自己的情绪,而她竟然陪着他玩儿了起来。
齐维桢的指尖点到了她微皱的眉头上:“劳逸结合啊姜小姐,我知道你心中还在想着那些麻烦的俗事,现在别再想了。”她“啊”的一声,那温热的怀抱已经从后面将她包围住。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却含着愉悦的笑意:“在即将到来的寒冷季节和漂亮的姑娘抱在一起,这种感觉真是舒服啊,尤其是自己所喜欢的漂亮姑娘。”
灵均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将身体想外挪动,背后的人却不松开双臂,她失败了一般的叹了口气:“原来你的本性是这样的吗,十九公主看到了一定会失望的。”
齐维桢的气味总是带着寒梅的香气,淡而清冽,却因为两人交错的呼吸变得柔软,他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双眼微闭:“我只想让喜欢的人看到真正的我。”
他的睫毛纤长柔软,灵均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去搔那密扇一般的睫毛,他像是感觉到了使着怀,逗得她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
齐维桢忽然撒开她的身体坐在一旁托着下巴:“胆子倒是还很大。”
灵均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我说,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吧。你该告诉我,你是真的要放弃世子之位吗。”
齐维桢转过头去看着仍旧纷纷飘落的梅花,声音悠远而平静:“父亲从不会讲话十分十的说出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我钻他空子了。无论齐家的武国公是谁,齐维桢永远都是齐家人,这已经够了。”
灵均九转十八弯的“啊”了一声:“原来你是个不慕荣利的好青年啊,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齐维桢笑睥着她夸张的表情:“你不必如此。太阳之下无新事,所谓大院之中的倾轧没什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