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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觉得痛。虽然没有说出来。
九月二十七号中午,当飞机飞离S城的那一刻,那种疼痛突然变得真切又具体。如果要用一个比喻,就像是一个美好的梦本已经融入骨血,长成健康的皮肤,而那一刻却非得将它们利落地从身体上剥离开,可新的皮肉还没有长出来,怎么办,所有的一切都是血淋淋,整个世界都颠颠倒倒说不清。
其实我的心并没有受什么伤,那痛是来自被剥离皮肤的四肢百骸。因为皮肤被剥掉,全身鲜嫩的血肉失去保护层,一碰就疼。
所幸新的皮肤已经开始生长,只是别去碰它。
别去碰它,它就能自然地再长出一层,我就能重新变得健康,然后坦然地将聂亦这个名字锁进一个小盒子,沉放到心的最深处。
我妈说每个人的心都是座玻璃房子,所以无论它被沉放得多深,阳光永远能照射到它,它会一直很温暖,但可能我再也不会将它取出来。
之后我很正常地享用了一顿充满混搭风的晚饭,前菜是广东风味菜干猪骨汤和清迈风味青木瓜沙拉,主菜是新德里风味椰汁咖喱鸡,甜点是纽约风味甜甜圈,还就着这一堆混搭风喝了一瓶半白葡萄酒。
就记得中间谢明天来过一次,敬佩地感叹:“聂非非,你这么吃居然没有食物中毒这可真是个奇迹啊!”被我友善地赶走了。
然后许书然来过一次,温和地问我:“聂非非,你是不是醉了?需不需要送你回房间?”
我眉开眼笑地感谢他的好意:“朋友,谢谢你,如果我醉了,请跟我保持距离,让我的闺中好友谢明天陪在我身边就可以。”
他要来扶我,结果我连桌子都差点儿掀翻了,他只好叫来谢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Erin远远看着我们。
谢明天简直要发疯:“你喝醉了我一个人怎么扶得动你!”
我稳健地站起来攀住她的肩:“这不是还没醉吗,你过来做什么?我一个人去那边的躺椅上待会儿,等醉了你再过来找我吧,就算醉了我也能撑着自个儿回房间。”
她探究地看我:“聂非非,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
我胡扯:“不是说今晚酒店老板有喜事临门,所以酒水全免费吗?”
她冷静地回答我:“水免费,酒不免费。”
我佯作哀愁:“那可怎么办,我喝了这么多。”
她重重叹气:“聂非非你是真醉了,我去给你拿点儿解酒汤来。”
她将我安置到附近的沙滩躺椅上,那里离开喧闹的餐会,有棕榈和白沙,附近牵了盏灯,光线有些暗,却很柔和。头上是明亮的星空。
酒意开始漫上来,星光变得刺眼,我拿手臂挡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夜晚的海潮声,唰,唰。
我想我是要睡着了。或者已经睡着了。海潮声简直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唰,唰。然后在浪头与浪头衔接的平静瞬间,沙地上传来脚步声。不知道那脚步声是响在现实还是响在梦里,感觉那么轻,却立刻就刺激到我的神经。
睁开眼睛,星光模糊,灯光也模糊,模糊的灯影中逐渐现出站在我身边的人的轮廓,然后是整个人。烟灰色衬衫,黑长裤,微微俯身,神色有些憔悴,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们安静相对。
这是个什么梦?四肢百骸又开始疼痛,有一瞬间,我就要顾不上这些疼痛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管它是真是幻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梦。谁说过有些事情现实里干不了,梦里体验一下也不错?
可立刻我就想起来,就算是个梦,只要出现这个人,我就要小心翼翼,半点儿大意不得。我会把他给吓跑。
我告诫自己,聂非非,想对他说的那些话,就算在梦里,你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唯一安全的只有一句话。
他开口叫我的名字:“非非。”
我将手藏在衬衫袖子里用力握住,我说:“真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你?聂亦,你最近好吗?”
海浪拍上沙滩,风将人群的喧闹远远吹走,他没有回答。好一会儿,他开口问我:“你呢,你好吗?”
我点头:“很好啊,你好不好?”
他看着我,许久,道:“我也很好。”
我笑了笑:“嗯,我想也是。”
有五秒的安静,那之间又一轮海潮扑上海岸,他说:“你没有想过我会过得不好。”那是个陈述句。
我就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我是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明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还觉得飘,可就算这样居然还能思考。
我想说,聂亦,我去看过你,所以知道你过得很好。可能简兮的确是个不够好的例子,让我一度以为所有人对你的爱都包含索取。我想给你无私纯粹的爱,就像父母对孩子,我想为你创造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负地以为只有我才能做到。但到玉琮山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爱你。就算我们分开,你依然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家人。离开玉琮山时,我其实很放心。
这些当然不能说出口。
我单手枕着头,跟他说:“因为我知道……”
他说:“知道什么?”
我笑了一下,说:“知道总有人比我更适合你,她会让你幸福,成为你新的家人。”
良久,海风送来他的声音:“这就是你整理后的结果吗,非非?”
星光有点儿刺眼,我就闭上了眼睛。我说:“是啊,你会遇到一个更正确的人,我也会。”
10。
早起头疼,还渴。记忆从昨晚谢明天跑过来找我说话开始断片,愣没想起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在小吧台跟前站了老半天,觉得既然想不起来,那可能是不太重要,就释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柳橙汁,边喝边推开落地窗,又推开落地窗外边挡光的乌木门。
被拦在门外的阳光立刻扑进来。
这就是热带,虽然只是被棕榈叶割碎的晨光,依然热烈爽朗。
阳台两边各立了根装饰用的乌木柱子,我靠着柱子吹风醒神,眼看装橙汁的玻璃杯就要见底,突然听到有响动从隔壁阳台传过来。这家酒店修在海岬上的这排套房设计得很有趣,阳台与阳台之间并没有全然封闭,只用深色大理石砌出一个半身的小花台进行分隔。下意识朝声源转头,目光正撞上在小花台对面倚着半扇乌木门仰头喘息的Erin。
那是许书然的套房,伏在她颈间亲吻的男人当然不做他想。料是两人靠着落地窗亲热,不知谁情动处一个失手推开了拉门。
Erin也看到了我。那双漾着水波的黑眼睛里先是浮出一点儿吃惊,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佻地和我比了个口型,一边单手抚弄许书然的耳垂一边偏头向他索吻。
其实我没看懂她那口型是什么意思,料定是一种挑衅,但这种场合理会她的挑衅没意思。
我把最后一口橙汁喝完,端着空玻璃杯就打算回避。结果一回头撞到柱子,杯子也顺势落到地上,咚一声好大动静。
余光里看到许书然蓦地转身,脸上混杂着恍惚和诧异:“……你在这儿?”
我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捂住额头,忍痛“嗯”了一声,还忍痛跟他道了个歉,我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不过我先来,你们后到。”话罢指了指地上的玻璃杯。
许书然不愧是声名在外的学院派花花公子,目光从地上的玻璃杯移回我额头时,表情已经完全自然:“撞到头了?你等等,我这里有急救箱。”还没来得及婉拒,他人已经回房。
Erin使劲瞪我,但此时伊人唇色妩媚眼波柔软,本就漂亮的一张脸简直艳丽得没边,瞪着人反而有种别样的娇嗔意味,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我就多看了两眼。Erin怒视我:“看什么看?”
我笑:“脑子有点儿撞坏了,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她走近两步,半身都靠住狭窄的小花台,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聂非非,你还真是有脸继续待这儿。”她压低声音冷笑:“给你拿个急救箱就让你觉得自己特别了?不好意思,书然人好对谁都那样,要因为这个你就不值钱地自己缠上来,后悔的……”
Erin这么紧张,看来外界传闻不算离谱儿,因为许书然不经意的绅士风度缠上去的姑娘应该只多不少,这事陡然有意思起来。
我想了两秒,一只手揣进裤子口袋,也走近两步到她跟前,挺认真地打断她的话,我说:“美女,你听过我很多传闻,对我也算挺了解。”
她恶意地笑了笑:“你是说你混乱的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