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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袋掉到地上我都没发现。隔壁房间一片寂静,客厅里的电视也因为影片播映完毕而自动转入了无声的主页面。
却是简兮最先打破僵局,像是努力要呈现出活力满满的样子,却呈现得有点儿勉强,她说:“我有配合医生努力接受治疗,也、也不是什么大病。”连我这个外行也知道,这是大病,是很严重的疾病。
聂因报复一般向聂亦道:“兮兮的记忆力会一点儿一点儿丧失,哥,不出两年她就会忘了你,她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她一辈子都不会再记得曾经爱过你,更谈不上能再次爱上你,要是你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想和爱情扯上关系,兮兮才是最适合你的伴侣。”
简兮压抑着哭腔道:“我有在配合医生治疗,医生说过记忆力丧失可以慢慢控制,聂因你……”
聂因打断她:“别搞笑了,阿尔茨海默病的失忆根本是不可逆的,总有一天你会全部都忘记,还充当什么滥好人。你从小就喜欢聂亦,处处为他想,他可有一件事主动为你着想过?”
这期间,聂亦一直未发一言。
不知碰到哪个按钮,电视里开始另播一部怀旧电影,非常小声的念白:“我亲爱的孩子们,我已迁居纽约多年,不能如愿常见你们……”
我去卫生间洗了个脸,水哗啦啦冲进面盆,温水洒在我的脸上。我看向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脸。我试着笑了一下,是一张年轻的微笑的脸。
我点了个香薰蜡烛,两手撑在洗面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戏剧化的,叫人除了发愣简直没法儿有其他反应的神转折。
我的脑子空白了好一阵。
直到提神醒脑的薄荷香若有若无地弥漫于整个卫生间。
我关上水龙头,用毛巾擦了擦手。
聂因给聂亦出了一个选择题,我和简兮被摆在天平两端等待选择。一个是阿尔茨海默病的青梅竹马,一个是统共认识不超过一个月、只见过五次面的“未婚妻”。两个人聂亦都不爱。
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穿过客厅推开卧室门,聂亦和聂因齐抬眼看我,简兮正低声道:“聂亦,你不用同情我,我绝不愿意让你为难……”
我抄着手靠在门框上,跟现场三位道:“我退出。”
简兮眼角微红,目光愣愣落在我身上。
聂因那张脸的确被揍得不像样,嘴角还留着血迹,偏着头疑惑问我:“你退出?退出什么?”
聂亦站在落地窗前,背后是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血色残阳,极暖的光将他的轮廓映得越发出色。他看了我许久,微微蹙起了眉。这是我爱的人,终其一生的dreamboat(理想爱人)。命运让我和他在一起十七天,我悄悄地握过他的手,靠过他的肩膀,假装不经意地拥抱过他,这一切都很美,也很够。
简兮说她不想让聂亦为难,这是个好女孩,爱聂亦那么多年,即使身患重病也没有想过以病相胁,的确是一心只为聂亦着想。
聂因说我是个入侵者,站在他的立场,的确可以那样形容我。
就像聂因所说,若是聂亦无法爱人,简兮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对象。远远合适过我。阿尔茨海默病会让简兮慢慢忘记有关聂亦的一切,也绝无可能再一次爱上他。而这段婚姻里,聂亦需要尽的义务只是照顾简兮。他愿意照顾人的时候,能把人照顾得很好。而她给他的婚姻,将绝对符合他期望中的样子,只是一段单纯的关系,权利和义务都泾渭分明,绝不会滋生他不认可的爱情。
这的确会是聂亦想要的。
未曾身临绝境,真是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它可以让你那么温暖,也可以让你那么锋利,可以让你那么宽容,也可以让你那么自私。
我奶奶说所有的果都含在它唯一的因里,所有的结束,唯一的那个开端都早已给出了预示。这一刻我依稀有些明白我奶奶这句话的意思。我想给聂亦很多很多爱,就算他不想要,那些爱情没法儿装进他的心,至少能够满满地装进我们的婚姻。那是我曾经孤注一掷的想法。可见我爱聂亦其实没有什么底线,而因为从来没有预想过有一天能够那么接近地去爱他,搞得这场爱情似乎也没有贪欲。
这是我们的因,我希望他好,只要他好我就觉得开心。这唯一的因早已预示了分离的果。
所有剧烈的成长,都源于磨难和痛苦;所有突然的顿悟,都是伤口滚出的血珠。
我妈教育我,人生不是什么一生只有一场戏的大舞台,它是一个一个小舞台,鳞次栉比,罗列紧密。一生为人,得登场无数次,退场无数次,或者是在自己的故事里,或者是在别人的故事里。不管是谁的故事,只要轮到你登场,就得登得精彩,要是轮到你退场,也得退得漂亮。
和聂亦的这段故事,也不知道算是谁的故事,但,该是我退场的时候了。
我在沉默中走近聂亦,就像在空无一人的海底走近一丛孤独美丽的珊瑚。聂因和简兮都不存在。这道别仪式只有我们两个。
我站在他面前,我们离得很近。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离他那么近。他低头看我。聂亦并不是刻意少话的人,今天他却说得很少。我们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我突然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来吻了他的嘴角。
我闭着眼睛,睫毛紧张得颤动,但我的嘴唇贴着他的嘴角,却镇定得像个老手。我脚上还带伤,踮脚踮得不稳当。他突然伸手扶住我的腰。
这是一场道别,应该有一个离别之吻。
关于他的最后一个愿望也实现了。
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假装轻松地在他耳边调笑:“聂博士,你看你有这么多事,为什么还来招惹我呢?”我又亲了亲他的耳朵,将这临时起意的附加愿望也实现了。我轻声跟他说:“聂亦,各自珍重,各自幸福。”
我有很多勇气,但不包括那时候去看聂亦的表情。
我说完这道别语,松开聂亦,转身大步离开了那间卧室。走出套间时我还记得帮他们拉上了门。
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我从前疑惑,为什么要感谢赠你空欢喜的人,给了你希望却又让你失望,难道不是罪大恶极?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
聂亦,我要感谢你,赠我空欢喜。这些日子,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过得非常开心,就算是在工作室里将你忘记的那些日子,那些美丽的小情绪还是会时刻充实我的心底,让我过得跟以前,以前的以前,以前的以前的以前,全都不一样。
10。
第二天童桐陪我飞雅加达,我妈送我去机场,我们在咖啡厅里待了一阵子。
前半小时我坐那儿翻杂志,我妈沉默地喝咖啡,她一直不太看好我和聂亦,这时候居然没有说风凉话,我果然还是她亲生的。
时间快到了,我妈酝酿了半天,开口跟我说:“非非,你小时候喜欢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她停了一下,说:“阿加莎本身也很有意思,她一生有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因为所托非人而以失败告终,但她是个善于总结的人,正因为有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第二次婚姻她经营得非常好。”她总结:“你看,世上从没有绝对的坏事,只在于人的看法,聪明人能从所有不好的事情中汲取好的元素,并且为己所用,从而一生受益。”她问我:“你懂我说的是什么?”
我说:“嗯,只要您不用比喻句,您说的话大多我还是能听懂的。”
我妈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拎出个东西,我一看,是本砖头厚的德语词典。
我妈特别淡定地把那本字典递给我:“要实在想不开呢,就再学一门语言转移一下注意力。我听人说这辈子学德语的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既然难度系数这么大,治疗个情伤什么的应该是不在话下。”
我礼貌地跟她推辞,我说:“妈,您真是太客气了,这就不用了……”
我妈说:“那不成,你远在印尼,要东想西想我也看不见,我得多担心,你每天背一百个单词我就安心了,好好背啊,我会记得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抽查进度。”
我含泪收下了我妈给我的赠别礼物。
童桐在登机口和我会合,看我手里砖头厚的词典,大为惊叹:“飞机上不能带管制刀具,所以非非姐你就专门带了本词典防身吗?好家伙,这么厚,砸人可了不得。”
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顺手把词典接过去掂了掂,哇啦叫:“我×,这么重。”
我把墨镜拨拉下来,觉得前途真是一片灰暗,颓废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