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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袖夫人一惊,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优秀子弟——相处多年,她不是不明白:季航这样的语气,往往意味着某种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今日,破军有令:三日内,凡是向一族族长挑战并获胜者,便可以继承对方的一切!”季航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手拦在前方,声音逐渐变得冷硬。
罗袖夫人全身一震,抬头看着阶上的年轻子弟——季航站在那里,眼神锋利雪亮,手里紧握着军刀,毫不犹豫地逼视着她,杀气隐隐。
“那么,”她极力控制住声音,低声,“你要杀我么?”
季航没有回答,右手的军刀铮然跃出刀鞘,在冷月下闪过一抹冷光。
“你要杀救了你和你母亲的恩人么?!”罗袖夫人没有后退,扬起了头,厉声叱喝,“铁城来的脏孩子!莫非你忘了被欺凌的时是谁保护了你,在死亡和贫困逼来时是谁救了你?——现在,你竟然敢恩将仇报,杀死一直以来扶持你、善待你的人么?”
“喀”,白光一掠而至,停在她的颈部。
声音嘎然而止,颤动的白皙咽喉上悄无声息地流下了一行殷红的血。罗袖夫人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对她挥刀的人,喃喃:“你、竟敢真的……”
“我恨你。”季航的刀尖还停在她颈侧,喘息着喃喃,脸色苍白——那一刀只差一分便可削断她的血脉。他看着那个丰艳的贵妇,声音渐渐发抖:“我恨你!这么多年来我努力的做事,一点差错也不敢出,只希望能成为你最重要的人,能被你、被全族认可——可是、可是为什么你…你却偏偏去宠爱一个鲛人奴隶!”
“连一个鲛人奴隶都比我重要!”季航的眼神里渐渐透出光来,压抑多年的愤怒在燃烧,“你这个放荡的女人,逼得我不得不去和一个鲛人奴隶争宠!我恨死你了!”
“啪!”罗袖夫人脸色煞白,忽地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无耻!”她再不畏惧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冷冷看着这个族中年轻才俊,“你这个忘恩负义、心怀龌龊的孩子,当初我就该让你饿死在铁城里!”
季航被打得怔住,捂住脸喃喃:“姑母……”
“你说得对——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当族长的确比我合适得多。”罗袖夫人淡淡开口,回过了头,将另一侧未曾受伤的脖子转向他,“不用等到明日了,你现在就把我杀了,自己当族长去吧——我相信堂上那些族里的长老也不会反对。”
季航脸色苍白,往后倒退了一步,手里的军刀再次举起。
刀尖上,一滴殷红的热血正慢慢变冷。
“主人,收手吧。”清晨才看到主人返回,金色的迦楼罗悬浮在帝都上空,机舱里有女子柔和的声音,怯怯地劝告,“五天之内,您已经杀了……”
“闭嘴。让我睡一会。”云焕漠然叱道,在金座上闭目养神——在地面上,那些人哀嚎得让人睡不着,非得回这里休息才行。
“是。”潇不敢拂逆,沉默了下去。
“内丹炼的如何了?”云焕疲倦的开口,“那么多的魂魄,应该够了吧?”
迦楼罗颤了一下:“差不多了……所以,主人,请您不要再杀了……”
“要尽快。”云焕睁开了眼睛,看着炼炉的方向——那里,炽热的火还在熊熊燃烧,火中依稀有魂魄挣扎痛哭的声音,一颗赤红色的珠子渐渐成形。
没有人知道,熔炉内正在炼着上万新死的魂魄,为这架庞大的机械提供最强大的动力!
魔之左手,可以从毁灭中汲取力量,可以在盛大的死亡里获得新的提升。
云焕结了个手印,炉中的红莲之火猛然一跃,燃烧得更为旺盛,那些不绝如缕抽取上来的魂魄在炼炉中如同冰雪消融,然后渐渐凝聚成一颗红色的内丹。随着炼化的不断进行,迦楼罗外壳上金色的光华越来越盛,在初晨的日光下几乎夺去了太阳的光彩。
“很快就要和空桑海国开战了。”云焕低声开口,眼底有杀气,“必须尽快准备!”
“是。”潇低声,“主人。”
“数十万人的血,难道还抵不过区区一颗如意珠?”云焕唇角露出冰冷的笑,“潇,你会成为云荒空前绝后的武器——我真为拥有你而骄傲。”
迦楼罗再度颤抖,潇无法回答,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不,主人。对我而言,这样……实在是太痛苦了。
请收手吧。
小憩醒来,已经是午后。
云焕从迦楼罗回到讲武堂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好几位年轻将领簇拥在了堂下等待,个个手里提着滴血的首级,相互交头接耳,神色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他只看得一眼,唇角便露出一丝笑意——那道命令传得真是快……这些获得出头机会的年轻人看来已经等不及,在昨晚就迫不及待的回去,对自家族长动手了。
“少将!”看到他下来,所有人都单膝跪地托起了首级,“我们完成了您的吩咐!”
“哦……动作都很快嘛。”云焕看着那些一夕叛逆长辈的年轻人,冷笑,“很好,那么你们现在就是当家的族长了——那些人以前所有的权势金钱美人,全部都归你们所有!”
“谢少将!”那些年轻勇武的战士满脸喜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云焕阖上眼,轻声吐出一句话,“你们也要能活过这三日才行。这几日,肯定会有更多更年轻更勇武的人要求同你们决斗,夺取你们目下的地位。”
“……”所有人霍然沉默下去,吸了一口冷气。
“退下吧。”他挥了挥手,“三日之后,再来确定各族新族长——祝你们平安。”
那些刚刚收割了首级的年轻战士纷纷往外走,眼神之间已经带了深深的不安和杀意,彼此之间更不发一言。在所有人快要退完时,云焕却叫住了最后的那一个,冷冷:“季航,你怎么是空手来的?”
季航单膝跪下,不敢抬头:“属下……属下无能。”
“哦……”云焕倒是有些意外,颇为玩味的看着他,“那就是说,你昨晚没杀她?”
“是。”季航低声。
“为什么?”云焕眉头渐渐蹙起,有怒意,“竟不听从我的命令!”
“属下实在下不了手。”季航脸色苍白,低首跪在他面前,声音嘶哑,“禀少将,属下试过,但…但实在下不了手。十几年来,罗袖夫人对我恩同再造,我实在无法……”
他深深俯首,准备着雷霆一怒的爆发。然而对面座椅上的云焕却出乎意料的沉默下去,抬头望向天际,眼里的火光一点点的熄灭。
“恩同再造?”他喃喃,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的伤疤,声音轻如梦呓,“不错……她救了你,造就了你,提携了你,你今日所得的一切都出自于她——所以即使到了今日,你宁可不要权势不要地位,也愿一辈子居她之下、唯她马首是从?”
季航只是叩首,不答一言。
“算了……那就这样吧!”云焕居然没有再追究,只是长长吐了口气,声音低沉,“满地血腥,难得你还能保留这一份本心不灭——听着,三日后,我要集合三军举行大典。季航,我升你为少将,统管禁军,把这个帝都交给你。”
季航诧异的抬头,不敢相信拂逆了破军、自己居然还能得到这样的优待。
“你退下吧。”云焕声音疲倦。
季航再度行礼,退出。然而到了门口,仿佛想起了什么,霍然回首:“对了,少将……明茉、明茉她……昨天晚上来找您了么?”
云焕漠然:“没有。”
季航一震,喃喃:“她昨夜跑出去,一夜未归——我以为她来见您了……”
“哦。”云焕没有在意,淡然应了一声,“满城死人,她倒是胆大。”
季航觑准了时机,鼓足勇气轻声接了一句:“是啊,茉儿她确实胆大……不然,怎么敢买通辛锥、偷偷去大狱里探望您?又怎么敢违抗婚约,悖逆十大门阀偷偷出来救人?”
云焕霍然回头,冷冷逼视着季航,眼里一瞬间焕发出极其可怕的光亮。
季航不由自主地住口,感觉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脑海一片空白。
“……”云焕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说话,只是转过了目光看着天空。那一瞬、他眼里的表情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开口:“季航,三日之后,送她们母女出城。”
“呃?”季航惊愕于这突如其来的命令。
“不要留在帝都。”云焕眼神复杂,冷冷开口,“送她们走,越远越好——否则,我不能保证她们能活过下个月。”
“是。”季航悚然。
“退下吧。”云焕冷冷。
从讲武堂出来后,沿路悬挂着无数的尸体。那些新绞死的贵族挂在两侧行道树上,在初春料峭寒风里微微摇摆,仿佛一排欲飞的风筝。
朱雀大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只有血的腥味在弥漫。道路两旁高墙壁立、门户紧闭,里面却隐隐传出刀兵厮杀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