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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惊骇的随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地赶来、将他死死按到地上。
“有刺客!有刺客!御使大人遇刺!”
尖利的呼声响起在清晨里,划破帝都如铁幕般的静谧。
新的一天是晴天,阳光划破了黎明的薄雾。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立春已至,严冬终究就要过去。黎明的空气中已经有东风暗涌,散播着残冬的梅花清香——
毕竟时节将过、庭角的梅花已快要凋谢了。无意与群芳苦苦争春,无声地散了满地,悄然在暗夜里零落成泥,
※※※※※
黎明前,通过了叶城和帝都之间漫长的水下通道、尊渊终于拎着那个少年出现在伽蓝城的城门下。即使是空桑剑圣的弟子,经过那一场惨烈的百人斩之后,也是满身是血,筋疲力尽地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顾上手中提着的是抢来的空桑皇子、未来的皇太子,只是如同拖着一只破麻袋一样拖着被封了穴道的少年,一路赶到伽蓝城。
天就快亮了……还来得及么?
自己答应过夏语冰,在早朝之前、一定将真岚皇子平安送抵帝都。
“干吗?干吗!放开我!”那个他突破重重阻拦才救出的皇子却在不停地挣扎,瞪着这个拖着自己走的男子,脸上有莫名其妙的表情,大怒,“我说过我不是——”
“皇子”那两个字还没出口,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尊渊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压低声音,不耐地:“别怕,是夏御使让我来护送你回京的,不用否认了——你不是真岚皇子又是谁?”
“我……我是西京!”士兵模样的少年不停挣扎,终于模糊的漏出了一句话,“我……护送皇子的……前锋营……”
“呃?”尊渊吃了一惊,这时候天色终于渐渐发白,第一丝天光透下来,照到了他手里拎着的那个“皇子”身上——尊渊这才诧然发现、虽然眼前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模样,的确和出发之前夏语冰描述的并不一致,然而在那样昏暗混乱的杀戮之夜里,居然谁都来不及分辨。
“那么,真岚皇子呢?真岚皇子呢?”第一次有失手负约的震惊,他松开了捂住少年嘴巴的手,将那个叫“西京”的士兵拉起来,急问。
“就在那马车上呀!”西京大口地喘着气,回答,等终于喘过气了,大笑起来,“那家伙好大的胆子!不肯躲起来也不肯换装,还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嘿嘿……结果到了最后,还不是要拿我顶缸?害的我差点被乱刀分尸了。”
尊渊怔住。不错,在一眼发现那个显然是王座的华丽马车时、他心里第一个印象就是不信皇子会在那样明显的目标里面。因为抱着那样的疑虑,所以在听到扣住的华服少年争辩说他不是皇子时,他和大部分的杀手都立刻信了——金蝉脱壳,那也是常见的技巧了吧?
然而,没有想到正是这种疑虑,却被巧妙地利用了。那个真正的皇子,就在所有杀手的眼皮底下安然逃过了一劫。
“那么真岚皇子如今在哪里?”尊渊依旧不放心,追问。
少年士兵笑了,似乎是从北方砂之国一路护送的旅途中,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之间产生了成年人难以理解的情谊,西京坦然回答:“我肯告诉你我不是皇子,当然是算准真岚已经到了平安地方了啊——我们约好、如果他抵达帝都,顺利和青王白王会合的话,就在角楼升起黄色的旗帜……”
尊渊忽地抬头,看向城头——黎明的光线里,果然看到角楼上黄旗猎猎。
“嘿嘿……”尊渊的一颗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然而想起自己居然无意中也被当作了局中一子,带着假皇子引着追兵到处跑,一路上完成了百人斩,不由心中也是忿忿,“你是当替死鬼的吧?也不怕自己真的变成鬼了。”
“真岚是我兄弟,我当然要保他。”西京揉了揉鼻子,说着大言不惭的话,那个相似的动作让尊渊心里忍不住一笑。前锋营的少年士兵笑了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孩子的笑容,宛如此刻破云而出的日光,明朗爽利:“哎,我命好啊,不是遇上了大叔你么?你好厉害呀!一个人就斩杀了他们一堆……”
看着少年士兵揉着鼻子说话,尊渊陡然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俯下身去揉揉他的头发,把他拉起来:“怎么,想不想学啊?”
“想啊——”西京眼里放出了光,脱口回答。
尊渊正待回答,脸色忽然变了。因为他看到城南某个街区里开始传出骚动,然后看到老百姓们奔走相告,城中街头巷尾如风般传着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
“夏御使遇刺!御使大人被刺客刺杀了!”
剑从剑客的掌中铮然坠地,少年士兵吃惊地看着那个长夜连斩百人眼都不眨一下的杀神颓然扶住了墙,仿佛不相信似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喃喃道:“怎么会……小湮,他……”
他再也无法镇定,向着御使府方向掠去。
※※※※※
天刚蒙蒙亮,云锦客栈的老板娘照旧一早起来,梳洗完了,一路将尚在睡觉的小二骂起,自顾自先去楼下开了门,准备新一天的生意。一开门,便看到了东方微红的晨曦。
看着积雪刚融的街道,老板娘看到天晴,忽然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这几天来看到赵老倌父女的惨状,心里总是沉沉的不能呼吸。这个世道啊……
然而,刚把门打开,老板娘的眼睛就惊讶地睁大了:客栈的廊下,居然蜷伏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仿佛睡去一般安静。浓妆艳抹的老板娘连忙俯下身去,翻过那个昏迷的人,一眼看到对方雪白的衣襟上有一处剑伤,血流了满襟。老板娘惊叫着松开手,认出了那个女子、居然便是昨日里带着赵老倌去御使府对质的慕湮。
“怎么会弄成这样……赵老倌呢?怎么不见回来?”老板娘有些惊惧地喃喃着,终究还是将昏迷的女子扶了起来。
慕湮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枕边散放着的桃子。
“哎,姑娘你可醒了!”老板娘的声音在耳边传来,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拿着一方汗巾,为她擦去额头上的虚汗,“我在这里守着你,可半步不敢离开——姑娘昏迷了大半天,不停咳血,可吓死我了!”
“我?……啊……”慕湮的眼睛起初是游离恍惚的,然而很快神智回到了她的身体里,昨夜看到的所有情形又烙铁般地刻在心里,她陡然坐起来。
“哎呀,姑娘,快别乱动,小心伤口又破了。”老板娘连忙按住她,然而胸口绑扎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来,“啧啧,怎么回事……哪个人对姑娘下了这样的毒手?要不要报官?”
“报官?”喃喃重复了一遍,慕湮忽然间将脸埋在手掌里,低声笑起来。
要她怎么说……要她对百姓说,是那个万民景仰的、铁面无私的章台御使,在被自己识破贪赃枉法的真面目后,痛下杀手,想要杀人灭口?
报官?……她忽然间笑得越发深了,牵动胸口上的剑伤,痛彻心肺。
“姑娘,你……很喜欢吃桃子么?”看到慕湮这样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老板娘吓了一跳,拿起枕上散放的桃子,想岔开话题,“你昏过去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喃喃要吃桃子——可怜你哥哥没回来,我只好把那几个桃子让你拿着,你才不叫了。”
“哥哥?……哥哥?”听得那两个字,慕湮猛然怔了一下,这时才想起了好久没见的师兄,脱口,“对了,他、他去哪里了?昨夜,不见他在御使府啊……”
“姑娘昨夜真的去了御使府?”老板娘倒是吃了一惊,看着女子身上的伤,“莫非你……怎么、怎么不见赵老倌回来?”
“赵……”昨夜看见夏语冰起,她心神就完全顾不了别的,此刻被老板娘提醒才蓦然想起那个她带去的老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变了脸色,“他还没有回来么?难道御使府把他当刺客扣住了?……我、我就去把他带回来。”
“姑娘、姑娘莫着急……”看到慕湮就要挣扎着起来,老板娘连忙按住她。
“我带赵大伯去御使府对质,却没有照顾好他……如果、如果他被那边……咳咳。”慕湮一动,就感觉痛彻肺腑,剧烈咳嗽起来,然而对赵老倌的愧疚让她不管不顾地挣扎着站了起来,披上衣服,拿剑,“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他,因为——”
仿佛烈火灼烤着心肺,慕湮的脸色更加苍白,顿了顿,忽然回头看着老板娘,悲哀地一笑,低声道:“因为……的确是那个夏御使贪赃枉法,草菅了彩珠的人命案子……”
“啊?”老板娘也呆住了,浓妆的脸上有诧异的神色,喃喃摇头,“不,不可能的!夏御使不会是那种人,绝对不是那种人!”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慕湮咬着牙,冷冷道,“他是个贪官污吏!”
“不!不是的……不许你诋毁夏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