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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的话,那还不算棘手。”
正举子欲下的丽泽,听了他的话后,忍不住抬首看着他那张似乎知道很多内幕的脸庞,半晌,不想打听太多的他,又低下头继续在棋盘里攻城掠地。
“丽泽。”在他愈下愈认真时,浩瀚凝视着他的脸庞轻唤。
“嗯?”
“这世上有没有能让你认真过活的人?”他过日子的方式,上至母后下至全朝大臣没一个人看得过去,就不知当他收拾起玩笑的模样,正经八百地过起日子时,又会是何种情况。
他不正经地应着:“有啊,你就一个。”
“你最想杀的人呢?”
“当然也是你呀。”丽泽同样毫不考虑地就点名他。
浩瀚微笑地问:“朕该多谢你的抬爱吗?”
“不用同我客气。”见他无意再下,丽泽朝他眨眨眼,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手指向一旁面色不善的两人,“你的日月宰相在瞪人了,加上今日又被临渊坏了兴致,改日再来找你下棋。”要是再多说些,恐怕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宰相就会找人来暗杀他了。
忙着安抚日月二相的浩瀚也没留人,只是在他走了后先开口替丽泽澄清。
“别太介意,丽泽的性子本就如此。”
月渡者防备地问:“陛下不觉得西凉王危险了点?”再怎么君臣不分,他们都还可以容忍,但说出这等大不讳的话,他们可无法像他一样坐视。
浩瀚云淡风轻地一哂:“放心,目前最危险的人不是他。”
“陛下?”日行者错愕地看着心里早就有谱的他。
没回答他的瀚浩直接转首看向月渡者,“月相,再过阵子,朕要处理件私事,朕不想把破浪卷进来,你想个法子让破浪尽量忙着。”
月渡者想了想,而后跃跃欲试地扳着两掌。
“任何手段都可以?”太好了,她老早就想叫破浪把被他踹坏的艮泽宫宫门赔来给她了。
浩瀚也很大方,“分寸由你拿捏,只要别让他来碍事就行。”与其让破浪那个护主至上的小子来坏他的好事,他情愿让阴险的月渡者把破浪耍得团团转。
“遵、旨。”月渡者眉开眼笑地应着,脸上的诡笑却把身旁的日行者给急出一身冷汗来,他急急将她扯至一旁,小声地在她耳边叮咛。
“喂,你千万别做得太过火——”好不容易他俩才哄得破浪安分了一阵子,她又想搅乱一池春水?
“我办事,你放心。”她笑意盈盈地拍着他的肩,朝浩瀚行完礼告辞后,兴致勃勃地提着裙摆准备出宫去与破浪打招呼。
在她走远后,浩瀚朝日行者弹弹指。
“日相,孔雀近来如何?”眼看夜色被逐出中土已有段时日了,可许久都没见孔雀进宫来请安,离火宫的总管也说他都待在府里没来宫中。
日行者大大叹了口气,“虽是没那么消沉了,但——我总觉得他只是在勉强。”奉圣命去孔雀府中探视过几回后,虽然孔雀没再喝闷酒,话也一回比一回多了些,可和以往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回想起那日孔雀在回京覆旨时脸上落寞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安的浩瀚,只手抚着下颌沉思了一会后,他再朝日相吩咐。
“宣乐天进宫。”
“乐天?”日行者顿了顿,有些不解地皱着眉,“陛下不先知会孔雀一声?”要召乐天,却跳过主子不打声招呼?他怎么一反常态?
“不必。”他不想解释,“朕要私下见她。”
“臣遵旨。”
在众人走后,姹紫嫣红的御花园再次恢复了静谧,站在亭边的浩瀚,两眼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园中的无限春光里,过了许久,他转身面对桌上两盘皆未下完的棋局。
看着石桌上两个兄弟一前一后所留下的棋局,方才在对弈时一直手下留情的他,深思了一会后,缓缓在两个棋盘里各布下致胜的一子。
天都一手掩着脸,“你一定要这样跟着我吗?”
因随身所用的伤药告罄,这日一早提着药篮到自家后山采药的天都,在身后那个如影随行的男人又跟上来时,她大大地叹了口气,有种就快崩溃的感觉。
段重楼天天登门来这缠着他,他老兄则摆了一副襥态理都不理,任凭段重楼死求活求要他说出另两个女娲是谁他也不说,她本还以为,他的性子不愠不火,因此段重楼踢到的铁板应该不会太硬,可她没想到廉贞那性子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样,他在段重楼的面前可是惜言如惜金,还目中无人到眼里除了她外,其他的人都不是人、也不存在;才以为他是因活得太久,倦于与人交际往来,也不想与他人接触,偏偏他又紧缠着她不放,搞得她家哥哥泪眼汪汪,只差没跪下来拜托她。
廉贞不情愿地撇撇嘴,“我也不想,只可惜我不得不,我得对你的安危负全责。”
“我的安危?”她想不通地皱着眉,“我虽不像你一样死不了,但我自认我也没那么容易就去投胎。”做这行多久,她就被仇家追杀了多久,这么多年来她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你不懂。”
“你不说我也很难懂。”她敷衍地对他扯出一抹干笑,在提起药篮欲走时,她抬起一掌阻止他再跟上来,“停,站在这不许动,不准再跟着我。”
站在原地未动的廉贞,凝视着她逐渐远离的背影,穿过树丛投射在林间的晨光,在她行走时,忽明忽暗地映在她身上,他怔看着那抹仍好好停留在人间的身影,一时之间,所有他以为早已忘记的过去,再次排山倒海地回到他的面前,就像是昨日的记忆,既清晰又鲜明。
他还记得,她曾在日光美好的午后,坐在有着池子的小亭里,在一池莲荷的香气间,耐心地为他缝制衣裳,潋滟闪烁的池光里,她的倒影——
“我没跟着你。”当远处的她停下脚步时,廉贞赶在她又抱怨前出声。
“眼睛。”天都回头远远瞪着那双始终锁定她不放的眼眸,“拜托你不要再用眼睛跟踪我行不行?”天天在家里与他四目相对还有无言以对还不够,她就连出个门他也要来个紧迫盯人,活像深怕她一离开他的视线就再找不到她似的,害得她浑身上下没一处畅快。
回忆里温柔的倒影,随即被眼前的冷脸取代,有些不能适应且颇感失望的廉贞,没好气地哼了哼。
“我说过,我是不得不。”若不是这个娄子是他捅出来,而她只是遭他所牵连的无辜者,他才懒得日日盯着她并忍受她的冷眼。
“你再跟着我,我就会成全阿尔泰的心愿了。”天都两手叉着腰,希望能借此让他敲一下退堂鼓。
他嘲弄地撇着嘴角,“就凭你?”算了吧。
的确,光凭她一人,压根就没法对付这个不死男——垂下双肩的天都一手抚着额,低低呻吟了一声后,挫折地将手中的药篮扔向他。
“算你行——”要命,这男人还真打算来个八风吹不动,赖着不走?
再次跟至她身旁的廉贞,捧着她盛满药草的药篮,安静地随她在林间走着。天都凝睇着他那张青春如旧的脸庞,在一束束日光落至他的脸上衬亮了他的轮廓时,她不禁拢紧了两眉。
自他出现后,她就经常陷入神降的状态,不是整日陷入和幻象接连不断的困扰中,就是在梦里遭女娲给骚扰了一整夜,每每当她在天亮时好不容易摆脱那纠缠了一夜的梦境,若是她不小心在白日里发起呆,她就又会被那一幕幕来得莫名其妙的幻象给拖去,并得花上好半天才能回魂,最要命的是,不只是在梦外她摆脱不了他;在她的梦里,除了女娲外,似乎也有这个廉贞的存在。
随着她的梦愈做愈多,她便有种她无法理解的心态,不知怎地,她开始无法克制地想要离开地藏到中土去,有时,她甚至以为她根本就是个人子,因面对神子、面对地藏还有女娲,她竟有种难以抵抗的恨意,她不知身为地藏神子的她,这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想来想去,脑海里却还是片点无解,天都搔搔发,颇为沮丧地停下脚步蹲在地上,专心地抚着下颌沉思起来。
“你怎么了?”廉贞皱紧了两眉,大大不满地瞧着她半点大家闺秀模样也没有的蹲姿。
她瞄瞄他,当下决定能解决一桩是一桩。
“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何要寻死?”在她搞清楚她的前,她还是先弄清楚这个不速之客的好了。
“我也不知道。”廉贞顿了顿,向来高姿态的他,在这话题面前,表情明显地变得很不自在。
“为何你就只在那七日内想死?”携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她凑至他面前问得很认真,“那七日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廉贞沉默了一会,在她想要一个答案的执着目光下,微别过脸庞,语调低哑地说着:“那是我妻子的生辰。”
听了他的话,天都这才忆起他曾说过她长得很像他死去的妻子,她都忘了,以他这年纪,在百年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