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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月-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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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鹦定住身子,摇了摇头。
  “等我一下……”陈若宁说着从她面前拐进餐厅。
  不一会儿,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半袋吐司、一瓶牛奶,一齐递给她,“没吃东西就出去,太阳一晒很容易头晕的。”
  黄鹦怔怔地接过,牛奶还有余温,“……谢谢。”其实,她没去哪儿,也不怎么晒得着太阳。
  车从陈家大门外出发,经过十几分钟大宽马路,两旁新建的高楼慢慢矮下去,接着一栋栋公房和老弄堂。
  坐在副驾的钱丞没有回头,直接说着,“阿妈不知道你搬家了,舅母那边没有消息。”
  黄鹦抿着牛奶,视线由车窗外移至副驾椅背,想起昨天他谨慎地交给自己,又葬身垃圾桶的刀片,好久才‘嗯’了一声。
  回到姑妈家恰好赶上午饭时间,钱丞将折叠桌搬平,跨进厨房抽了条抹布,随意地擦了一把,往厨房里丢。
  突然扔进厨房的抹布,差点飞到端着荠菜汤出来的黄鹦脸上,她上前一脚踹向他的小腿,报仇雪恨,才甘心放下汤碗。
  上午得知黄鹦今天要回来,黄曼虹特意做了桂花肉,蒸了条河鲫鱼,也开了家里空调,好像她难得‘过来一趟’,或者心里清楚她是受苦受难去,总想弥补点什么。
  摆好几盘菜,坐下开饭。
  黄曼虹竖起筷子,才注意到她胳膊上一片红,“你的手怎么了?”
  黄鹦下意识地抬起手臂,自己瞧一眼,不在意的说着,“做菜的时候烫到了。”
  “哪能这么不当心……”黄曼虹皱着眉,不由得瞅了瞅钱丞头上醒目的纱布,没一个省心的。她又问道,“你妈妈呢,伊拉好伐?”
  黄鹦咬着青菜点头,含糊说,“都好。”
  钱丞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塞了自己一大团米饭,堵住嘴。
  空调沙哑地吹着冷气,筷子搅瓷碗。
  黄曼虹说着,“昨天奶奶到家里来,还了我四千块钱,说是黄聪找着个薪金多,又不辛苦的工作,真是老天不长眼,掉馅饼砸到这种人……”
  吃过饭,姑妈不用她帮忙刷碗,黄鹦打开皮箱,独自在她原来的小房间里收拾东西。
  床上扔着几件钱丞的衣服,床下也放着他的鞋,房间俨然易主。
  新主人一进来,因为这间屋顶是倾斜的,黄鹦正想提醒他小心撞到头,却被他先开口,“我现在跟你讲的,可能你听不明白,但是你要记住这件事……”
  钱丞要说的事,从那日全港暴雨开始。
  雨刷器每一秒打一次都不够,游荡街头的无业民都消失,隔不远瞧见一同扎职的红棍阿豪,靠着士多店门前柜上抽烟,钱丞就近停下鱼车。
  短短几步路,仍是被浇透,士多店里微波炉大小的电视机播着赌马实况,音量不如雨势大。
  钱丞一边捋掉胳膊上的水,一边说着,“那个臭口铭,骗我那边学生多,等我过去,个个烂仔,仲讨价还加,我扑他老母!”
  阿豪突然掐住他脖子,假假作势没使劲,牙齿叼着烟声音模糊的说,“爱兄弟姐妹还是爱黄金?!”
  钱丞和他认识有半年,太了解他,斩人最勤,跑腿最懒,次次都来这一套,就是要找人‘代劳’,“不是吧,豪哥,我刚刚回来,烟没抽上一口!”
  阿豪搭上他肩,大方取下自己的烟递出去,“跑马地医院而已,湾仔都没出!我真的有紧要事,你记不记得我条女阿bie?今晚带她去打胎啊。”
  钱丞倚住柜台抽烟,“没想要生下来?”
  “生?讲笑!以后他跟同学介绍,我爹地是湾仔最恶!”阿豪捏着嗓模仿小孩声音说完,接过钱丞送回来的烟,抽一口,吐一口烟,“我们这样的,几时死都不知,还生,仇家搵上门,连你儿子一齐打!”
  阿豪拍了他一下,压低声说着,“我睇你同陈生关系近,才把这件事交你。”
  瞧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页杂志卷裹的东西,示意钱丞接住,然后再掏出一沓钞票。
  钱丞眼睛亮过,假正经道,“唔好客气啦……”
  阿豪就用这一沓钞票打他的头,“你想得美!”
  深夜,暴雨如注,急救车灯前一晃而过的黑色雨衣人,走进医院门,奇怪是他扯低雨衣帽,选择走楼梯。
  消毒水的味道浸湿整条走廊,回响着雨衣簌簌行走的声音,两边病房明显没几间,大概只‘接待’明星和富豪。
  钱丞将钞票原封不动放在护士值班台上,护士紧张地起身左望右探,飞快摸走钞票数也不数塞进兜,出来带路,早知他就抽几张留着买烟。
  护士领着他到一间病房门外,表情是想警告他动作快点又没胆说,神神经经回值班台。
  钱丞侧身进病房,慢慢关好门,窗帘束得整齐,滂沱大雨粘着玻璃投在地上,他记起床上是植物人。
  走到床头前,展开杂志页,举起一支半剂药水的针管,拔开针帽,勾住输液器,刺进滴壶,缓缓推入。
  期间,他正大光明打量床上好像在熟睡的男人,估计有五十岁,上帝赏面才醒得来,半身躺进棺材。
  可惜,陈先生还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针管推空,他准备离开病房,顺便捞起挂床尾的病历簿,扫一眼,患者姓名——李月。
  雨夜劈开一声雷响,好戏剧。
  钱丞怔住,抬头望向床上的人,不管全香港有多少人姓李名月,他知道的李月,只有周陈驹的女婿。
  约是几天后,阿豪再次提出要他一同做件事情,一个人搞不定。于是,两人走进一栋屋邨的电梯。
  电梯上升,一扇扇栅门影划着脸,钱丞忽然问道,“点解陈生要动周老的家人?”
  阿豪被他这问题吓一跳,摸了摸胸口,又敲了下他的肩膀,小小声说,“你走运,碰上我,没人够胆问……”
  电梯‘叮’到达,哗啦啦开栅门。
  “我也是听说的,陈生老爸是姓叶,当年和周老做兄弟的,莫名其妙被人寻仇,冚家三口死得好惨,陈生在英国读书逃过一劫。”
  一边说着,他们已经停在一间屋门前,阿豪按住门上猫眼,砰砰砸门,继续道,“以前有位叔公饮醉,讲是周老……”
  没说完,门先开。
  那天晚上的神经护士,见到是他们,瞬间露出恐慌万状的脸就要关起门,阿豪速度更快地冲进,捂住她尖叫的嘴巴。
  钱丞冷静进屋,完成她关门的意愿,随即上前帮阿豪钳制住她,简简单单。
  阿豪掰着她一只胳膊,手里拿着细细一管针,对她无谓挣扎表示不满,“让你尝尝神仙散,大呼小叫,几少人想食都食不到……”
  一管‘神仙散’推入她的静脉,针头拔出带着血,不需要钱丞控制,她就像个塑料假模特‘咚’倒地,头抵在洒了汤水的地砖上,先是抓挠脖子,抽搐到黑眼珠不见,再是傻笑不止。
  阿豪递他一颗烟,自己也低头对上火机,说着抽完这颗就可以走了,今天赌几马的时候,正在发疯的女人,踩上窗户飞下去了。
  才真是登仙。
  钱丞反应最快扑上去,没能抓住她,眼睁睁望着人坠落,好像听见呼呼风声。
  阿豪都来不及走上窗前,指间夹着烟,在原地愣道,“个扑街……”
  有东西‘嗙’地摔落,惊到楼底下的老头老太,纷纷好奇地回头、回身探查,女人姿势扭曲仿佛练瑜伽,红色血犹如从地下冒出来。
  顿时,一片大喊大叫——死人啦!死人啦!
  阿豪见状,当机立断推了下钱丞,够义气的说着,“你行先!”
  整个北岸都收到风声,湾仔豪在警署喝一天茶,被替陈先生办事的大律师带走,连夜提包出港,人间消失。
  黄鹦抱着膝盖,脑袋贴着床沿,有些出神,下午热辣的阳光,如此宁静的从她发顶跃过。
  楼下有车按喇叭。
  黄鹦拎起皮箱下楼,箱子交给司机,钱丞靠在窗户旁,瞧着她上车,车再驶离,引擎声滚在弄堂里。
  天钥桥路的路牌悠长地掠过车窗,她留意着灯牌灰旧的玫瑰歌舞厅,晚上它又年轻美丽,而车就在对面的保龄球馆前停下。
  不用进正门,乘旁边电梯到达地下,这里竟然是个射击靶场。
  灯光冷白与墙漆深灰,泾渭分明,靶心离得比她想象中要远一点,偌大场地,长长射击台前只有一个男人,黄鹦径自走向他。
  陈宗月察觉到有人靠近身边,揽过她的肩膀,自然圈入怀中,把枪放进她手里。
  一天没有得到这个怀抱,充满安全感又藏着侵略性,黄鹦心头跳,大过于第一次摸到枪。
  “握好……”陈宗月性/感声音落下,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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