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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_碎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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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系景在后面紧跟,碎碎念与脚步一同聒噪个没完。
  陈寻叹气,抬手拿下雪糕,意味深长地回答:“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说完他又快走了好长一段路,赵系景停在后头额际一抽……
  “……我去你奶奶的三言两语说不清。”
  ***
  陈寻父母在一中旁的学区租了间房子,用来给儿子陪读,大部分时间里双亲都在这里住,偶尔陈母徐婉雅会回家打扫卫生什么的。
  今日她就回了家,只留陈父陈冰迎接儿子的归来。
  只能说幸好陈冰的工作很好,月薪在T市居高阶,不然要养儿子,还要养没有工作的妻子,日子肯定难过。
  是,徐婉雅没有工作。
  但她也不是一直处于失业状态,她好歹算个高知分子,那个年代结婚也讲究门当户对的,说什么也得与陈冰水平相当才对。
  自然了,这世事皆是种因才能得果,徐婉雅没工作是从两年半前开始的。
  2015年年初的孟冬之后,徐婉雅因难以接受女儿枉死的事实罹患重度抑郁。虽说医生都爱安慰患者,将心理疾病比作“心灵的小感冒”,但要是不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谁还将它们看做是病呢?徐婉雅自患病以来,别说照常工作了,就连寻常最基础的情绪控制都做不到。
  陈冰思前想后,咬咬牙替她辞了职。
  在家休息调养着才好些,时间的治愈能力又强,徐婉雅近一年的病情已愈合到了轻度。
  不过偶尔还是会做出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举动。
  譬如现在,陈寻坐在书桌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望向陈冰:“爸,妈给我发信息说后天要去看妹妹?”
  后天是周六,可也仅仅是个平常的周六,既不是清明也更谈不上冬至。
  陈冰摘眼镜,揉揉疲劳起皱的眼皮:“嗯。”
  陈寻想了想,语气半猜半疑:“是因为……”
  陈冰戴回眼镜,眼神与镜片一样森寒:“因为那畜生要出来了,你妈跟我都打算再替小觅讨回公道。”
  “三年了哦……”陈冰从儿子的床边起身,自胸中呼出一口沉重的长叹,“我费了三年的力,没等到法规修改,却等到他被放出来了。你说荒不荒唐?”
  陈冰有个特殊的身份——本市的人大代表。这三年的三次会议里,他递交的提案主题哪怕不停修改润色,也从未变过,都是对《未成年人保护法》刑责年限降低的呼吁。他本职工作与法律根本不沾边,但这一块儿的相关法条他早就烂熟于心。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将子女平赡养大谈何容易,要从黑发送白发的悲痛中解脱谈何轻松?徐婉雅做不到,陈冰亦然。
  陈寻转回头,指腹对着笔身紧紧按压。
  “会有公道的……”他平静地说。
  窗前缺月高悬,落进他深邃的瞳中。
  陈冰深感前路遥遥,无奈地摇头,再开口时话风已变:“所以你得清楚我跟你妈妈的苦心!我们就你一个希望了知道吗?你赶紧醒悟,好好学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健康,要平平安安的。健康平安的前提下把成绩弄上去,那我们就放心了。你们班主任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你不知道吧?他说你数学很有天分,十分期待你把学习的兴趣再拿回来!”
  闻言,陈寻半敛双目,将月光拒之眼帘外。
  “我尽力吧。”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回答。
  落下的功课已经成山,要一下子让他重新改过哪是那么轻易,把嘴皮一搭的事情。
  准确来说,陈寻缺个动力,这动力上哪找……他一直很迷茫。
  夜话聊不长,陈冰回房间睡觉去了。
  陈寻空洞着目光在试卷上的英文字母间游离,半晌后将笔一扔,拿起手机。
  他打开Q/Q在查找栏里粘贴一串号码,几秒等待后,点按结果中的头像递送了好友申请。
  对方要验证,验证的还是个有板有眼的问题——“你是谁?”
  陈寻皱眉,呼吸一滞。他想了好久,在答案框里犹犹豫豫地输道:“体育课上,乒乓球桌,聊天,上课铃。”
  写完他还挺满意,嘴角一勾点了发送键。
  这之后是漫长的等待,直等到台灯的光亮比月光还盛,陈寻的手机终于响了一下。
  他迅疾拿起一看,表情又在顷刻间凝固。
  屏幕上显示着一句话——
  “对方已拒绝。”


第6章 接近01
  赶上要举行升旗仪式的周一,全校学生都得老老实实穿校服。一中现在的校服是大片粹白的底面,在衣袖处衬以几道黑色的线条,样式算不上好看也不可以说难看,中规中矩,总好过老版的“翠绿大白菜”。
  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除开周一,校服不过是用来套在外面防凉的道具。
  陈寻就是以上所说的典型。
  此刻他站在队伍里,分明知道自己个高显眼,做什么动作一眼都能被最前方的老李发现,可还就是不老实,升旗还没开始,他就因为嫌热把校服脱了。
  赵系景回头跟他闲聊时刚好发现,好意提醒:“一会儿老李又要请你去喝茶。”
  陈寻:“我能挑吗?我比较喜欢喝乌龙茶。”
  赵系景:“……”
  老李的确是个“说曹操曹操就到”的主儿,但这会儿他顾不上,而是溜到九班队伍前跟同事聊天去了。
  陈寻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晨光极熹,灼得他眯起了眼睛。
  《运动员进行曲》放到这里戛然而止,紧跟其后的是升旗仪式开场白。陈寻无聊到快睡着,在国歌奏起的同时低头躲避日光。
  周围都在跟唱,赵系景回头攀谈:“快期末了,你还准备跟我争倒一?”
  陈寻吹了个泡泡:“嗯,也不是不行。”
  “你觉得你这次数学还能上130吗?”陈寻的数学一直到高二上学期都很能拉分,这半年就不太行了。
  “这就不太行了吧……”懒懒的无所谓的应答。
  这个六月结束,他们就是准高三了,好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说“要开始努力”的话,显得自己挺虚伪。何况陈寻的反骨颇硬,越是一堆人劝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反着来。
  赵系景:“你爸妈现在也就你一个了,我觉得你数学那么好也可以努力一下的……他们大概把对你妹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在人造草皮上一点一点的脚尖霎时顿住,陈寻皱眉,用沉闷的语气答:“别提我妹,谢谢。”
  国歌结束,以蓝天作底的红旗也升到了旗杆最顶端,旗手打结的速度慢了半拍,导致红旗往下溜了几厘米。
  主持人的声音从劣质喇叭里传出,像含着一口的沙:“下面有请高二三班的叶西同学进行今天的国旗下讲话。”
  闻言,陈寻一惊,迅疾睁大眼睛抬头望向主席台,口香糖含在嘴里忘了嚼。
  慵懒杂乱的掌声四起,赵系景本事不关己地插兜抖腿,忽然听到身后也有掌声加入。他连忙回头,果然看到陈寻在鼓掌。
  后者对他疑惑震惊的眼神不明所以,微微歪脑袋发出一声疑问:“嗯?”
  赵系景的疑问语气更是声调起伏:“嗯?嗯?”
  主席台在此刻登上一个着校服的纤瘦单薄身影,陈寻紧盯着她,觉得她全身都发白到透明。
  赵系景跟着看过去,反应过来后怪叫:“哦……!”
  台下几千人的视线,早将二人的注视湮没。叶西头一次在这么大的场面发言,不免有些紧张,捉话筒的手和持发言稿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老吴到上礼拜五才给她指派这个任务,她又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稿子修修改改写了一天半终于满意,随后又反复练了很久才算读得流畅。
  她的要强是令人生畏的,因为哪怕是遇到不喜欢的事情,她都会逼自己做到尽善尽美。
  台下并不安静,每个学生都在自说自话。叶西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将话筒在面前扶正。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来自高二三班的叶西,今天我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再见高二,高三你好’……”
  叶西发音清脆但偏沉,口齿清晰不做作。倘若大喇叭像结满砂石的滤网,那她的声线则足够缕细,能从网格中清清爽爽地漏出来。陈寻不由听得入神。
  “她叫啥来着我没听清……叶七?”赵系景后仰脑袋,用气声万分好奇地问道。
  陈寻:“……叶西。就是那个年级第一。”
  赵系景:“嗨,我哪知道什么年级第一第十的……”
  陈寻:“你能别出声吗?”
  赵系景:“……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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