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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过了今天他就解脱了。
他无比的期盼着，午夜的到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如一只暗夜里的蝴蝶翩然而至。
那一晚的月光并不明亮，但是外面白雪皑皑，映衬着小姑娘的眼睛，好像盛满了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
他那时候，手都是哆嗦的。
心里也带着一丝防备。
毕竟，他马上要去做一件大事了。
所以，瘦小的身体蜷缩在破棉被里，警惕的看着这个顾家的小姑娘。
这个在白天将他护在身后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名字叫顾乔乔。
比他的名字要好听一万倍。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和小姑娘说什么。
只是怔怔的看着小顾乔乔。
而这个时候，小顾乔乔将怀里的一个布包拿了出来。
然后将上面的活结解开。
看了看他住的地方，小顾乔乔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将里面的那一层白色的棉布又打开。
随后十几个胖胖的，白白的大饺子，映入他的眼帘。
在冬日的寒夜里，上面冒着丝丝的热气。
好像梦境一样的不真实。
小顾乔乔低声的说，“这是晚上我妈蒸的，是酸菜馅的，里面还有不少油梭子，可香了，一直热着呢，你那后妈太不是东西，我是等她睡着才过来的……”
他呆呆的看着那一堆的饺子。
自从他记事以来，他还不知道饺子是什么味道，因为他真的一个都没吃过。
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的饺子从来没有他的份。
他吃的还是和往常一样。
甚至都不让他上饭桌。
在这个年代，大家的日子都不大好过。
家家户户孩子也多，都是散养的。
所以像他这样的处境，在很多人看来，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后妈给他一口饭吃，给他一件衣裳穿，只要他还在一点点的长大。
那就是没问题的。
可是谁都不知道他过的什么日子。
他知道饺子是怎么包出来的。
他会包。
也知道饺子是肯定很香的，但是他真的从来没有吃过。
尤其还是这样白白胖胖的大蒸饺。
而小顾乔乔看他在那愣着，小姑娘似乎性子有些急，不由分说的就塞到他怀里急声的说道，“快点儿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然后小姑娘蹲在了门口，转头对他笑着说，“我给你看着，你后妈要是来了，你就把饺子藏起来。”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
而他终于抵不住眼前大蒸饺的诱惑。
抓起一个塞进嘴里。
只嚼了几下，就几乎差不多囫囵个的咽了进去。
然后将小顾乔乔吓了一跳。
小姑娘急得四处看着，似乎是在找水，可是没找到，她忙说道，“你不要着急，慢慢吃……”
第961章 小常卿和小乔乔（4）
他其实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就像那路边的野草一样被践踏着。
但是当春天来的时候，依然顽强的绽放出嫩绿的叶芽。
也许像他这样的孩子是老天在养的吧。
所以就算是几乎差不多囫囵吞枣一样将蒸饺咽进肚子里，但是也没有噎着，也没有呛着。
随后他又拿起了第二个饺子，真的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真香啊，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样的滋味儿。
几分钟，他就将小顾乔乔拿来的蒸饺全都吃了。
看到他将蒸饺全都吃光之后，小顾乔乔眉眼带着笑意，显然很高兴。
然后收拾起了那两块棉布，声音很是欢快的问道，“吃饱了吗？”
他点点头，终于说出了自从乔乔进了屋子之后的第一句话，“……吃……饱了，真好吃。”
“当然了，我妈包的蒸饺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你那后妈一看就笨死了，肯定做的东西跟猪食一样。”
小姑娘还不忘趁机贬低一下今天骂了她的后妈。
显然小姑娘是个记仇的。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饺子。
他也想告诉她。
从七岁之后，几乎家里的饭都是他做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是抿着嘴唇，愣怔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小顾乔乔看了看周围，小姑娘太小，可能有些事情也不大懂，但是却也知道这屋子很冷。
和她家的热炕头儿是不一样的。
小顾乔乔低声问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我一直住在这里。”
“可这里这么冷啊……”小姑娘瞪圆了眼睛。
“没事，我不怕冷。”
“那也不行，等我回去告诉我爷爷，让他帮你想办法。”小顾乔乔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用了……”他想了想，艰难的开口。
因为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嘴里昨天被割开的口子，火辣辣的疼，但是他还是强忍着，露出了一丝笑意，“饺子真好吃，谢谢你们！”
其他的感谢的话，他也不会说了。
小顾乔乔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神秘兮兮的说，“以后只要我家有好吃的，我就给你送来，只给你一个人吃，然后你要快点儿长大长高，等你长大长高的时候，你后妈再也不敢打你了。”
他没有说话。
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小顾乔乔接着认真的保证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可是要到什么时候？”他艰涩地开口。
他好像等不到那一天了。
小姑娘就摸了摸头，似乎这个问题很深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是，她很聪明，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就指着柴房外，远处顾家院子里的那几棵沙果树说道，“你看那沙果树，是我出生的时候爷爷栽的，爷爷说一眨眼的时间，就长这么高了，连果子都吃了好几年了，你就和那沙果树是一样的。”
他知道那果树。
秋天的时候，满是红彤彤的沙果。
假如他是顾家的一棵沙果树该多好啊……
第962章 小常卿和小乔乔（5）
他呆呆的看着小顾乔乔说个不停。
小姑娘显然不能在这里呆时间长。
她推开了柴房的门，然后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神秘兮兮的说道，“以后你那后妈打你的时候，你别硬挺着，你跑啊，你往镇子里跑，你往书记家跑，你后妈总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你吧……”
他木呆呆的点点头。
“我妈说明天用土豆磨粉做土豆大蒸饺，和今天的饺子馅是一样的，明天这个时候你等我啊。”
说完之后，小姑娘对他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走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破被里窜出来，然后站在柴房的窗户前，看着小姑娘利落的翻过了篱笆墙，然后消失在了红砖大瓦房里。
顾家的灯还是亮着的。
想来顾家的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否则这饺子不会这么热。
他摸了摸肚子。
好饱啊。
虽然有些撑得慌，可是肚子里真的好舒服。
原来做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幸福啊！
他站在那里发了很长时间呆。
然后风越来越大。
吹得房子上面的麦秆呜啦啦的直响。
他蜷缩进了棉被里，忽然想起了小顾乔乔临走说的话。
她让他明天这个时候等她。
毕竟是十岁的孩子。
再加上吃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刮了大半夜的北风，已经小了很多。
因为有风的原因，云集在天空上的乌云，已经被吹的干干净净，此时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蓝的那样通透，那样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真想插上两个翅膀，在蓝天之下尽情的飞翔。
他一颗小小的千疮百孔的心，被一丝丝的从来没体验过的暖意牢牢的包围着。
白天的时候，他依然要干活，可他心里却知道有什么地方和往日不一样了。
晚上的时候，他安静的在柴房里等着。
尽管他心里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会骗他的。
可是常年生活在苦难之中的他，心里还是忐忑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常家每天的日子都是如此，他早已经麻木了。
也已经不再去期望会发生什么改变。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他觉得他的生活也许要被改变了。
这是他心里的一个莫名的直觉。
尽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心里边还是有着一丝不安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