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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西城门,步行三四里,就听到了滔滔之声。
因为战乱的原因,这城外,也显得格外的苍凉,地上布满了马蹄印子,一些大树上,甚至还有残留的箭枝。
再走了数里路,就看见一条宽约数里的大河,绵延向远方,河水荡漾,河边干枯的芦苇摇曳。
而方骏眉到了之后,目光在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河中央的一条小渔船上。
那小渔船,简单而又破败,仿佛这荒凉的世道一般,在船头的甲板上,赫然盘坐着一个老者,正在钓鱼。
那老者穿着一件藏青色短褂,下身是破了数处的麻布裤子,脚穿草鞋,身材伛偻,弓着身子的样子,和任何一个凡人老者,均没有任何区别。
老者相貌,自然是极苍老的,满面的皱纹,但若是仔细看去,就可发现,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格外宁静孤冷,仿佛对身外的任何事情,均不感兴趣,与世隔绝了一般。
而此人如今的样子虽老,方骏眉却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君白鹤!
这老者,竟然是南乘仙国曾经最闪耀的剑道天才君白鹤。
此人如今,也是龙门后期的境界,不过气息全部收敛了下去,而他孤座在这人间大河上,显然是为感悟道心。
此人走的道心方向,是厌倦江湖之心。想要感悟,只怕难之又难。
不问世事,做个垂钓湖上的老翁,真的就能感悟了吗?
方骏眉看的笑了笑。
……
而宋舍得之前,既然能发现方骏眉的目光,君白鹤没有任何理由察觉不到,但此人自始至终都只看着河面,眼睛里一点异样的光芒都没有。
凝视了片刻之后,方骏眉转身而去。
没有打扰对方,君白鹤成长起来,或许会是个强大的对手,但方骏眉的心胸,尚不至于狭窄把对方扼杀在摇篮里。
……
回了城中,找了一家小客栈,打坐修炼起来。
一直到了天黑,方骏眉才再次出门,慢慢腾腾的踱着步子,前往宋舍得的医馆。
宋舍得已经整了几个菜,烫好了两壶老酒,等着他来,明晃晃的灯火,照着这个老小子有些疲倦的面庞。
一碟熟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碗大蒜炒鸡蛋,还有一盘焯水小白菜,香气在院中四溢。
方骏眉进了小院,关上门,走近之后,目光一扫,笑道:“师兄的日子,倒是过的惬意。”
宋舍得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你都不知道,每天装凡人,装的我有多么辛苦。”
方骏眉摇头一笑。
二人座下之后,碰了碰壶。
一大口老酒下肚,方骏眉问道:“你已经知道我提前出来的事情了吗?为何没有一点惊讶?”
宋舍得哂道:“我只是在这里感悟道心,该用法力的时候,还是要用的,早就从路过的修士那里,知道你的事情了。”
方骏眉点头道:“师兄要感悟的,莫非是什么慈悲之心?竟然在这里开医馆,治病救人?”
“差不多吧。”
宋舍得听的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突然又神色古怪的凝视着他。
“骏眉,你能想象吗?像我这样贪财好色的家伙,要感悟的竟然是什么济世度人的慈悲之心,连我自己当日服下问心果,找到道心方向之后,都无法相信。”
方骏眉闻言,想了想道:“道心之事,虽然虚无飘渺,但也一定是有因由起源的,老天爷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去感悟这门道心,我说的可对?”
宋舍得闻言,放下酒壶来,长长吁了一口气,目光里射出追忆之色来。
不问可知,定有一段深藏的过往。
第0560章 为了道心,可以很疯
灯火明晃晃,照人眼,更照人心。
沉默了好片刻,宋舍得终于道来。
“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陆续死于疾病,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间,流落街头,吃了很多苦头,那时我便立下誓言,长大后要做个最好的郎中,治病救人,不令我的悲剧,在其他人的身上重演。”
“为了学医,我同样吃了很多苦,下了很多苦功夫,最后我也的确成了一个好郎中,救过很多人的命。”
“也因为看多了生死,找不到了活着的意义,最后踏上了求仙问道之路,直到最后,机缘巧合之下,碰到我师傅淳于谦,进了桃源剑派。”
宋舍得神色,不胜唏嘘。
说的虽然简短,但其中的那些苦,对他自己来说,肯定是刻骨铭心。
方骏眉点了点头。
“进了桃源剑派之后,感受到门中师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我的性子也慢慢变了,早就忘了做凡人时的志向。”
宋舍得神色,转为苦涩。
“但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在修道之路上走了这么久,这么远之后,竟然要回过头去,回到最当初,重新做一个人间郎中。”
话到最后,满面的自嘲之色。
方骏眉听的,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世事之奇。
……
“用这个方法,来感悟道心,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哪位前辈指点你的?”
方骏眉问道。
“是我自己闭关枯坐了一个月后,想出来的方法?”
“真的会有用吗?”
方骏眉表示怀疑,未免也太简单儿戏了一些。
宋舍得闻言,深不可测的笑了笑。
“骏眉,你已经是凡蜕修士,在感悟道心的机缘上,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机缘大致分两类。”
宋舍得说道。
方骏眉点头道:“第一种名为顿悟,碰到了某个机缘,瞬间就可感悟。”
“不错!”
宋舍得道:“大部分修士,都渴望走这条路,但事实上,这个机缘,太可遇不可求,而我要走的,就是第二种——渐悟之路,每救治一个人,都在帮助我更深刻的感悟那门道心,直到有一天,会最终成功。”
“真的有感觉吗?”
方骏眉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给凡人治治病就能感悟道心。
“治好一个人,当然是没有感觉,但若是治了上千个,那感觉就来了,清晰而美妙。”
宋舍得眼睛里,浮现出光芒来。
方骏眉问道:“你救了多少了?”
宋舍得嘿嘿一笑道:“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在人间行走了数百年,每十年,就换一个地方,呆的那十年里,起码给数万人治过病,逢上天灾人祸之时,还要更多。”
方骏眉听的头皮终炸。
此时此刻,才感觉到了渐悟之难。
果然哪条路都不好走。
“还要多久才能成功?”
方骏眉再问。
宋舍得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数百上千年后,只要没有感悟成功,我就得一直继续下去。”
方骏眉皱眉。
终于知道,一个修士,能够依靠忘尘仙液,或者万年问心果感悟了道心,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而他和杨小慢,能够得到黄泉界主和鬼帝的青睐,也是多么的福缘深厚。
……
叮——
二人又碰了碰壶。
“我已经算不错的了,君白鹤那个家伙,才是真的惨,为了感悟道心,也是真的狠的下心来。”
宋舍得感慨着再道。
“详细说说。”
方骏眉的八卦之火,燃烧起来。
“我来宁远城的时候,君白鹤已经在这里了,那时他的外貌是四十多岁,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孩子在。”
“有一天,他带着那孩子来请我求医,那孩子被人一箭射中了胸膛,送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我纵使有通天的手段,也救不回来了。”
宋舍得神色大恨,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方骏眉眉宇微沉道:“以君白鹤的实力,在那孩子出事之前,应该就能感觉的到,也一定可以阻止的。”
“不错!”
宋舍得点头道:“君白鹤为了感悟他的什么狗屁道心,愣是没有出手,让那孩子,被人杀了。”
方骏眉说不出话来。
心中有些不齿君白鹤的为人,说那孩子死于君白鹤之手,都一点为过。
“还不止如此。”
宋舍得又道:“我曾悄悄打听过,君白鹤娶的那个凡人老婆,是被几个路过的兵卒糟蹋而死的,此人同样硬是没有出手。想感悟道心,只怕都快想疯了。”
方骏眉听的直摇头,冷哼道:“这样的人物,就算感悟了道心,又有什么资格做我在剑道上的对手!”
宋舍得深以为然点头。
二人聊起其他事情来。
……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就是第二天。
方骏眉飘然而去,宋舍得继续着自己的感悟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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