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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他也就不大放在心上。然而,此次京中风波,他不慎卷入其中,被一纸圣旨从六科给事中调任清河县令,虽然一样是七品,论权势地位却是一落千丈,王家就忍不住给他脸色瞧了,甚至连他到清河上任,妻子也没带着儿女随行,而一向被他视作亲人般的老仆,居然还要受王家两个护卫的闲气……
焦三清楚地看到周康神色不大对头,便上前打圆场:“周姑爷都发话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丘爷爷,我兄弟性子粗,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眼下还是找地方过夜要紧,总不能委屈了周姑爷不是?”
焦四一听哥哥这话,就知道他用意了,忙住了嘴。丘大倒是还有些不足,但焦三提醒了他,天很快就要黑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焦三又对周康道:“周姑爷,虽说码头那小子说这边有捷径,但咱们毕竟人生地不熟,天又快黑了,依小的看,不如还是退回官道上,折返码头边的小镇为佳。那里虽不如清河县城舒服,好歹也有家客店,比这荒山野岭强多了。”
焦四也跟着附和:“是啊,周姑爷,咱们是粗人不打紧,您可是贵人,吃不了苦,不如退回去,晚上也有个热被窝睡,有顿热饭菜吃。趁现在折返还来得及,天再黑些,山路就难走了!”顿了顿,又道:“天黑了也赏了不什么景,您要看明早再看吧!”
周康却没说话,只是举手指向前方:“你们瞧,那是不是灯光?前头一定有人家!天黑了,就上灯了。”
众人皆是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林子尽头有一点颤悠悠的火光在跳动,不一会儿,就静止下来,没多久,又多了一点火光,红红的,在渐渐昏暗的山林中很是显眼。
焦四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这……这不会是鬼火吧?!”他听老人说过类似的故事。
丘大瞪他一眼:“你见过红色的鬼火?那是灯笼!大红灯笼!我们老爷已说了,前头定有人家!”
既然有人家,说不定县城就不远了,晚上更不必露宿山林,跟折返四五里地去镇上住小店相比,清河县城是更吸引人的选项,于是他们都牵起马加快了脚步。
那两点火红的灯光越来越近了,与此同时,他们还听到一阵阵“轰”的声音,不知是什么,越来越响。待走出了林子,他们才发现,原来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水流,水势湍急,从山顶直往山脚方向倾泄而下,到得他们前方二十余丈处转了个弯,势头才略和缓些,形成一条三四丈宽的河。从来路上看到的景致推断,这条河大概是百里河的一条支流,直流到码头边上,才与百里河汇合为一。
在河的对岸,即使天色昏暗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河县的城墙,离着不过是二三里路的距离,相比走官道绕一个大圈子,还真是条捷径,可见那码头上的小子也不是胡说。只是河水湍急,要如何渡过?
丘大叫了周康一声:“老爷,您瞧,那两盏灯笼原来是家客店挂的!”
周康转头望去,果然看见离河边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处宅院,瞧着是新建不久的房屋,木板都还未上漆,房屋外用树枝围了一圈篱笆,圈了个大院子,正面搭了个门棚,门上有匾,写着“同福客栈”四个字,两旁各挂了一盏大红灯笼。他们方才在林子里瞧见的灯火,就是这两盏灯笼散发出的光。
虽然在这种地方有间客店,让人觉得奇怪,但毕竟就在县城的眼皮子底下,不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周康一行人都松了口气,焦四还笑说:“居然是家野店,这老板是怎么想的?荒山野岭的,即便离城近,又有谁会来住?”
周康没应声,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来路,又仔细瞧那同福客栈崭新的房舍,微微笑了一笑。
他们又是说话又是指手划脚的,客店中的人早已听见了动静,忙忙迎了出来:“客官快请店里坐!小店是新开的,房舍家俱都是崭新崭新的,最干净不过了。随您是要打尖还是吃饭,小店包管让您宾至如归!”一边说,一边殷勤地要请周康等人进去。
周康却不忙,只打量了来人几眼,见那人二十来岁年纪,一身粗蓝布短褐,满脸是笑,瞧着就跟乡间寻常庄稼汉没啥区别,但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听他说话的调调,也知道是个机灵的。周康便笑着问他:“你是这客店的掌柜还是小二?怎么会在这里开店呢?”
那人忙笑道:“小的是掌柜,这不是……旁边河上建了桥,要往清河去的客商从此可以从这边山道进县城了,不必再绕个大圈子,小的就想,在这里开家客店,兴许能挣两口饭吃呢?客官您快请……”
“河上有桥?!”周康打断了他的话,“桥在何处?!”若是有桥,他这就进城去了,没必要住这山间的野店。
“有桥,在前头呢,不过是吊桥,这天都黑了,只怕走着不稳当,您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如就在小店歇一晚吧。这会子您即便到了城下,城门也早关了。”
周康皱了皱眉,丘大便上前啐道:“你少胡弄人!城门关了,难道城下没有人家?我们就算找户人家借宿,也比你这野店可靠!天一亮就能进城,还不耽误事儿!”
那掌柜却笑说:“您老误会了,从这边过河去清河县城,那是西城门,比不得正城门热闹,城外一大片都是荒地,哪有什么人家?即便有,也不过是几间破土房,瞧您家主人这样的尊贵人,哪里看得上?我们小店有现成的客房,还有热饭热菜,您要喜欢,还能洗上热水澡呢。等天一亮,就能过桥进城,一样不会耽误事儿!”
丘大犹豫了,回头看看周康:“老爷,要不……咱就先在这里吃饭?叫人去桥边探查探查,若果真有风险,那就住一晚。”
周康缓缓点了点头,吩咐焦三:“请焦三爷走一趟吧。”
焦三忙应了,却拿眼睛看掌柜,掌柜的机灵,忙说:“小的给客官领路,几位客官请先往店里坐坐。”接着扬声叫唤:“来客了!快烧热汤热水,上好酒好菜!”然后便自己哈腰躹躬地带着焦三往桥的方向去了。
周康等三人进了客栈门,一个三四十岁同样身穿粗布短褐的矮壮男子迎了出来,却是一脸的老实巴交,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哈腰点头地赔笑:“客官……您、您请……”接着屋里又跑出来个半大小子,傻笑着说:“我们有……有热腾腾的汤面,还有小菜,有肉,有鱼!”
周康见状,哑然失笑,丘大却有些瞧不上眼:“这店里就一个掌柜的还算伶俐,怎么雇了这一群乡巴佬呢?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着牵马?!”
矮壮男子忙上前牵马,周康也不在意,将马缰绳给了他,任由丘大嘱咐他喂马之事,便缓缓步入店内,见里头果然是崭新崭新的,连桌椅都是新打的,散发出木头的清香气。店面不大,只放了八套桌椅,俱是八仙桌配四条长凳,地上干干净净的,四面墙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干、两套蓑衣,还摆着条案,供着财神爷和香炉。
店面东边是柜台,里头没人,但柜台边上却站着两个中年妇人,都穿着粗布衣裙,倒也不见补丁,头面双手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一脸无措的模样,看到客人进来,似乎连手都不知该怎么摆了。方才那半大小子飞快地跑到其中一个妇人身边,愣愣地不再说话。
周康站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妇人小小声说了句“客官请坐”,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她说完就推了身边同伴一把,她的同伴更胆小,立时就要缩回去。她身后那道门可能是通往厨房的,一个圆头圆脑手拿锅铲的男人探头望出来,她们立刻就叫住他:“他张叔,你是干过客栈的,快……快帮着招呼一下……”
那男人立刻就缩了头回去:“我只干过厨子,没做过小二,你们快去啊!”
两个妇人急得不行,只能推那半大小子,可那小子除了傻笑,就是挠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们有热腾腾的汤面,还有小菜,有肉,有鱼!”
周康看得有趣,便笑着等他下文,场面一时僵住了。忽然间,一只小手在半大小子和妇人肩头各拍了一下,他们立刻就让开了道,一个十岁光景的小姑娘从他们身后的厨房走了出来。
这小姑娘穿着蓝花布袄,下头是粗蓝布的裤子,围着灰蓝布围裙,一头黑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脑后,辫梢绑着红头绳。虽然是乡下小姑娘的打扮,倒也干净整洁。她长着鹅蛋脸,细弯眉,一双眼睛笑一笑,就弯成了新月状,嘴角翘得十分讨喜,左颊还有一颗小小的酒涡。
小姑娘走上前来,福了一福,笑说:“客官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