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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史侍郎孔德绍微笑着说道,语气平淡中透着一股阴寒。
不等宋宝来解释什么,孔德绍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你也算是个有能力的人,若是兢兢业业的为主上做事,将来朝廷里自然有你一个显赫的位置。可惜,很可惜,你从一开始就没走对路。你心里只有你族叔宋正本,没有主上。”
就在这个时候,脸色阴沉的窦建德缓步走进屋子。他穿了一身黑色绣龙团服,背负双手而入,视线冷冷的在宋宝来脸上扫了一下。只这一眼,本来就已经绝望了的宋宝来感觉自己心口上被狠狠的刺进了一柄刀子,血肉模糊。
“主…主上!”
吓破了胆子的宋宝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使劲的磕了几个响头。
窦建德走到他身边,声音刻意压得很低的问道:“宋正本在哪里?”
他之所以将声音压低,是因为他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因为如此,所以他的声音微颤。
“臣……臣不知道,如此夜深,想必纳言大人正在府中休息。”
宋宝来颤抖着问道。
“哼!”
窦建德冷声道:“既然孤来了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到了现在你还想回护你族叔?他给了你荣华富贵,给了你洺州郡守的高位你就要对他感恩戴德?就要帮他隐瞒罪行?你不要忘了,你是大夏的官员!他宋正本也是!”
宋宝来不敢说话,只是不住的磕头。
“霸刀!”
窦建德忽然叫了一声,他指着房间里的屏风吩咐道:“劈了它!”
身高足有两米的魁梧大汉霸刀答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举起沉重的陌刀往下猛的一劈,咔嚓一声,屏风被他一刀斩为两片,待屏风倒下去之后,立刻就看到了藏在后面此时脸色白的就好像失去生机的枯木一样的宋正本。比起宋宝来,他所受到的惊吓远远要大,以至于平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宋正本大人,此时两条腿抖的好像筛糠一样。
的宋爱卿!”
窦建德看着宋正本已经吓得没了血色的宋正本一字一句的问道:“现在你需要给孤一个解释,如果不能解释清楚的话那你就自己一头撞死,省的脏了孤手中的杀人长刀!”
……
…
天色才刚刚发亮没多久,可城门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要进城的和要出城的人在看到城门打开之后立刻往前挤,所以场面显得有些混乱不堪。今日当值的城门守是别将杜三,他大声咒骂了几句,随即派人维持秩序。手持木棒的守城军一拥而上,一顿乱棒将那些吵吵闹闹的百姓全都打的变成了绵羊。
队伍恢复了秩序,杜三得意的笑了笑,心说对付这些愚蠢的百姓,还是要动武才能让他们变得规矩些。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几辆熟悉的马车,马车的样子差别都不是很大,他之所以熟悉,是因为马车车厢上都插着一面旗子,旗子上就三个字…摘星楼。
“王老板,这么早就要出城去?”
杜三笑了笑迎上去问道。
王启年谦卑的笑着说道:“派去收山货的车队因为大雪翻了,毁了好几辆马车,还有几个伙计受了伤,眼看着要过年了出了这么一码烦心事正要赶去自己解决。杜将军,还劳烦您检查一下急着出城去。”
他一边说,一边将几个黄灿灿的金锞子塞进杜三手里。
杜三随便掂量了一下就知道是多少,他微笑着说道:“出了这么大事谁都烦心,那些个小伙计也不知道小心些,要过年了还给你添堵…你王老板的车子还需要检查什么,反正都是空车信得过你。”
他一摆手吩咐道:“清理出一条道来,让王老板的车队先出城去!”
他手下士兵立刻冲上去,举起木棒又一顿乱打顿时让城门变得敞亮起来。王启年说了几句寒暄话,然后拱手施礼告辞。车队平安出城,竟然没有被盘查。六七辆大车鱼贯而出,很快就消失在官道尽头。
一直走了近一日,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王启年下了车舒展了一下筋骨,正巧看见那个永远是一身白衣的冷傲家伙下马缓步走了过来,他笑了笑说道:“怎么,舍不得城里青楼里的那几个小浪蹄子,不折腾够了不肯追上来?”
叶翻云也不回答他,随手抛过来一个包裹。
王启年下意识的接住,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他啊的惊叫了一声松开手,包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散开,一颗脸上布满了蛛网一样疤痕的人头露了出来,血糊糊的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要不帮你擦屁股,你能安全出城?”
叶翻云讥讽道:“贱人有好命,若不是你昨夜舍不得青楼里那几个浪蹄子跑去折腾,昨夜你的人头就被人裹着带回去复命了,说起来,你倒是应该回去好好感谢一下你那几个老相好。你在女人肚皮上抽筋却要帮你杀人,你就没什么表示?”
王启年愣了一下,看着手上的血迹懊恼道:“那几个浪蹄子都归你了,以后你随便抽筋,抽到都不管,这表示够不够?”
第五百二十三章收网回家(三)
或许是夜太深了些,夜风也太大了些,所以屋子里的点着的几盏油灯显得格外明亮,门紧闭着,火苗除了偶尔爆一下有些跳动之外便一直很平静。看起来很平和淡然,但屋子里的气氛却紧张的能让人窒息。有窗户外面彻底深邃的黑对比着,屋子里的光明本应该让人觉得心里温暖才对,可宋正本的心里却冷的让他忍不住颤抖,心在颤抖,所以他的身子也在颤抖。
他跪着,头压的极低,那张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朝下,额头触在地面上,如此隆冬深夜,额头上却感觉不到石板地面的冷硬,因为此时宋正本的身子比石板还要冷还要硬,他甚至不敢动弹,或许只要他一动就能自己扭断了僵硬到近乎石化了的脖子。
窦建德坐在椅子上,身边就是那一桌几乎没用动过的精致菜肴。在他的左手边有一只酒壶,玉质,灯火下散发着一种柔和的美好色彩,但此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玉壶之柔和只是表象,在柔和里面是能让人顷刻间死于非命的暴烈剧毒。这毒并不如何高明,比起独孤锐志的朱颜红来说要简单直接的多,中了朱颜红的毒,便是天下间最有名的神医也救不活,也看不出是什么毒。而这酒壶中的毒却只是各家药铺中都有卖的砒霜,可以入药,可以毒老鼠,也可以杀人。
洺州府里的验尸仵作经验丰富,如果肯认真仔细检查的话很容易就能确定死者是中了砒霜之毒。这种东西太普通了些,普通到会让仵作失去继续检查的兴趣。
但毫无疑问的是,即便王伏宝真的喝了这杯加了砒霜的毒酒,然后尸体被洺州府的仵作检查出来,宋正本也没有丝毫担心会被人发现什么,因为被发现的层面绝不会牵扯到他。先不说在洺州府郡守宋宝来的压力下仵作敢不敢乱说话,也不说朝中会不会有人从王伏宝的死推测到什么,只说就连宋宝来和吴不善这两个人都是他已经安排好的弃子,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在即将被释放然后重新启用的前一天夜里,王伏宝被人毒死,或者说是暴病而亡,那么夏王窦建德会是什么反应?如果死一个小小的洺州总捕显然是不够的,不死一个洺州府郡守,窦建德怎么可能出得来这口被人算计了的气?
他是大夏之主,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在他的地盘上算计他?
所以,从一开始宋正本就没打算保住宋宝来,至于像吴不善这样的小角色,死一百个宋正本也不会感到可惜。
原本一切都已经设计好了,他派了自己的贴身护卫鬼牙去杀王云燕,去烧了那座该死的楼子,只要摘星楼没了,知情者就有少了一个。再杀了宋宝来和吴不善,这天下间知道是他宋正本杀了王伏宝的也就剩下他自己了,他还怕什么?就算窦建德会怀疑什么,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窦建德也不会轻易草率的拿下他这个大夏第一重臣。
拿下他,对大夏朝廷的影响太大。而且宋正本有自信,现在的窦建德还离不开自己的辅佐。
本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事情也沿着预设好的轨道发展着,可谁会想到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夏王窦建德会突然冒出来?
而宋正本只看了孔德绍那副骄傲得意的嘴脸一眼,他就确定窦建德之所以会来肯定和姓孔的脱不了关系。他只是想不通,孔德绍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对王伏宝下手的。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孔德绍怎么敢轻易背上一个诬陷朝廷重臣的罪名?
寂静之中,惊恐之下,宋正本甚至还能清晰的将事情理一遍,试图将纰漏的地方找出来。
王云燕……
宋正本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这次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