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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有些疑问,“妈妈,他们这些人的卖身契不是在我们手里吗?将军府的人能随意处置他们,还能为他们安排嫁娶?”
罗妈妈叹了一口气,“除了不能发卖,其他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吗?”
阿九又问,“若有人逃走呢?”
罗妈妈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若有人逃走,只有我们能追究,将军府对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陪嫁的单子都在罗妈妈身上,而且陪来的人那么多,就算走脱几个,赵律也并不能察觉。这么说,自己所处的境遇,并不是全无人知晓的,天子和太后,都有可能知道。阿九的脸色不禁露出几分失落。
罗妈妈劝慰道,“天子和太后虽然疼爱你,但他们心中最重要的还是江山社稷。南疆远在千里之外,天子和太后得到的消息并不确切,更何况是臣子的家务,他们也不能随意插手。”
阿九涩涩一笑,“我晓得的。”
第二日,罗妈妈算好了时间,带着阿九去了晚香阁。
杜妈妈听到声响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个高壮的仆妇,就是夏山泉家的,她衣料普通,剪裁却很合体,裙边上绣了一圈竹子,倒显得这身普通的衣裙雅致了许多。头上插了一支银钗,看起来干净得体,阿九暗暗点了点头,做母亲的这副样貌,儿子想必也不差。
杜妈妈福了一福,向夏山泉家的介绍道,“这是郡主。”夏山泉家便上前给阿九见礼,她举止有度,态度不卑不吭。
这般淡然,倒让阿九有些诧异,她望向罗妈妈,罗妈妈的眼角划过一丝疑惑。
杜妈妈又向夏山泉家的介绍了罗妈妈,夏山泉家的微微地一福,罗妈妈便问,“这位是?”
杜妈妈道,“这是外边庄上负责送蔬果的到府里的夏山泉家的,你便同我一样叫她一声珍娘吧。”
然后引着她们进了一处绿荫茂密的小凉亭,亭中的石桌上,放了一壶茉莉花茶,四个茶盏,并未用过,石凳上摆了四个缎面垫子,显得十分温馨。杜妈妈一向是个细致的。
阿九喝了一口花茶,便跑到亭子下面的草地里寻蚂蚱,她离得并不远,亭里的声响能听得八九不离十。
杜妈妈不知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引得罗妈妈和珍娘笑了一气,气氛很好,场面热络。谈着谈着,便谈到了儿女身上。
杜妈妈道,“我家那两小子,真让我操够了心,老大跟着账房的吴管事做事,做得倒是不错,年前刚升了做二管事,只是眼瞅着快二十了,媳妇也没说上一个,我跟他说,府里若有看中的丫鬟姑娘,我舔着老脸,在大管家那求个恩典,也好让我早点喝上媳妇茶,他倒嫌我烦,这些天索性躲着我,老二就别提了,整一个皮猴!”
罗妈妈笑道,“我倒是羡慕你,老大有出息,老二体贴你。”
杜妈妈一努嘴巴,指着珍娘说,“我倒是羡慕她,儿子比我的孝顺,新娶的媳妇也能干,再等她抱上孙子,就彻底把我比下去了。”
珍娘轻笑,“我只有一个儿,你有俩,我哪比得过你。”顿了顿,又道,“不过,说起我家平芬,倒不是我自夸,你将来要找到更好的媳妇还真不容易。她模样好,性情好,又勤快。难得的是一手女红极好,她嫁过来不过三月,已经给我做了好几身衣服了。我叫她不必老紧着我,她说她亲娘离得远,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相见,这是她亲娘教的手艺,做的时候便能有个念想,一件衣服能全她两份孝心。”
罗妈妈心中一动,平芬是个孤儿,平芬的女红是她所教,这话,倒像是特意对自己说的,“这么好的媳妇,倒真想见见。”
杜妈妈也起哄,“我也想看看我儿子遍寻也比不过的是什么样的儿媳妇!下回你把她带进来给我看看。”
“这。。。”珍娘有些为难,“平芬她是庄里的人,二门上怕是不让进吧?”
杜妈妈笑道,“怕什么,我家老幺现在二门上当值,你下回来时,我让他守着。再说,你也是熟面孔了,带着儿媳上来找我说话,就算是二门的管事碰上了,还能说你啥?”
珍娘也笑,“能这样最好,我家平芬能来拜见下杜妈妈和罗妈妈,倒是她的福分。”
三人又扯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了,珍娘便告辞。
杜妈妈和两人都交好,自然希望她二人彼此印象好些,这样将来多个唠嗑的伴,也是美事,便问,“我就说她为人不错,值得一交,今日聊得可还尽兴?”
罗妈妈点头,“我就知道,能入你的眼的,必然是个不错的。今日一见,倒让我吃了一惊,看她这穿衣打扮举止风度,哪里是个庄上的农妇,倒像是个大宅门里的管事娘子。”
杜妈妈道,“你端的好眼力,不愧是从王府出来的。这珍娘,确实不是个普通的农妇呢。”看到罗妈妈疑惑的神情,杜妈妈接着说,“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我想着既然我们三人是知己,那告诉你也没什么。”
正文 十二章 珍娘
杜妈妈正想继续说话,阿九恹恹地跑了过来,罗妈妈只好抱歉地冲杜妈妈笑笑。
“阿九困困。”罗妈妈失笑,是累了吧。
阿九不客气地把头枕在罗妈妈腿上,不多时便发出均匀酣畅的呼吸声。
罗妈妈轻抚阿九的额头,对着杜妈妈说,“真是个孩子。”然后示意杜妈妈接着讲。
“我第一次见珍娘的时候是十年前,那时这里并不是镇南将军府,而是安南王的别院,平时鲜有人来,我和我当家的在这儿帮着看看院子,那日我出门去买针线,不知怎的竟遇到了贼子抢我的银子,我一个女子,怎抓得到那起贼子,却不料一个女子替我制住了那贼,她身边还带着个六七岁的男孩。”杜妈妈回忆着,“为了答谢她,我便在路边请她喝了碗凉茶,我看她一身素色,鬓上插了朵白花,又带着孩子,便猜想她夫君新丧。她告诉我她叫谢珍娘,这男孩是她的儿子文昊,她丈夫是西北军的一个骑尉,战死了,她孤儿寡母,无所依靠,来南疆投靠夫家的二叔,没曾想,二叔前几年就得了急病去了,亲戚也不认他们,只好到这边随处转转,看看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一听西北军三个字,罗妈妈眼皮一跳,她是随王妃在西北军大营里呆过的。
杜妈妈见罗妈妈听得入神,便继续说,“我对珍娘一见如故,她那孩子看起来又乖巧懂事,若能和我家那两皮猴做个伴,说不定能把他们带规矩点,正好别院里还有一个洒扫的闲职,我就问她做不做。她是个爽快人,当即就点头。她来了后,老夏就是夏山泉,他当时和我当家的在一块当差,一直挺照顾她的,老夏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战场上伤了子孙根,不能生养,所以对文昊好得不得了,文昊也喜 欢'炫。书。网'他,后来我和我当家的就把珍娘和老夏凑了一对。后来安南王爷坏了事,镇南将军平了南蛮的起兵,天子便把这府邸赐给了他,前些年,将军在外头添了个庄子,才拨了他们两口子过去的。”
罗妈妈奇道,“这珍娘倒愿意自己的儿子为奴?”
杜妈妈笑着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将军府开府也只八年,只有那些后来的才写了卖身契,像我们这些从前就在这的老人,签的都是契约,说起来,珍娘和文昊连契约都没签过,只算得帮佣。”
罗妈妈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文昊,莫非就姓文?”
杜妈妈点头,“旁人只以为文昊,乃是夏文昊,没曾想过文昊就是姓文。所以除了我们这几个老人,大家都不知道这茬。”
珍娘的先夫姓文。
罗妈妈的心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阿九并没有睡着,闭门眼神而已,听她们说得差不多了,便扭了扭身子,然后坐了起来,“妈妈,我饿了。”
罗妈妈笑着带着阿九告了辞。
回院子的路上,罗妈妈表情严肃,阿九隐约觉得这个珍娘和文昊并不简单,但她是个后来的,对这些前尘往事并不知晓,所以不好判断。她想了想,便问,“妈妈是在怀疑珍娘她们的来历?”
罗妈妈点头,“我自小伺候王妃,所以也算在西北军营中长大的,西北军营中,并没有姓文的骑尉,只有一个姓文的右路将军。当年你外祖父袁韬大将军在与游牧霍霍汗一战中中了流箭,不幸战死,是右路将军文景驰力拼到最后,虽然死伤惨重,却赢了此战。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