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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后院,穿过一道垂花门,拐过回廊,眼前是一处极宽阔的场地。几十个女孩子正站在场地中央,或旋转飞袖,或折腰踢腿,做出各种曼妙动人的姿态。满目尽是长袖蹁跹,水光漾漾,看得人眼花缭乱。
秋风瑟瑟,胭脂飘香,心儿注意到几个穿着单薄的女子正隐隐打着哆嗦,却无人敢懈怠分毫。
一个眉眼秀丽的中年女子正手持教鞭,走在众人中间,不时戳戳这个,指点那个,纠正不到位的姿势。
顾妈连忙上前行了个礼,“香师傅,晚餐备好了,不知姑娘们何时用餐?”
这中年女子就是鸣翠坊的管事兼教习师傅香意如,在坊里是仅次于坊主的实权人物,她性情严谨,一丝不苟。混进鸣翠坊这么久,心儿也只见到她三两次,而传说中的坊主,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扫了一眼心儿手中的食盒,香意如点点头,“送去我房里吧。至于她们,等将这几个姿势练好了再说,练不好今晚别想吃饭了。”
顾妈立刻带着心儿将食盒送进后院香意如的房间,交给侍女,两人原路返回。
夕阳渐沉,舞姬们绮丽的风姿渐渐蒙上暮色的黯淡,晚风萧瑟,窈窕的身姿仿佛颤抖的花枝。香意如严厉的声音不时传来,“腰再往下压,你这样的姿势还像是折花态吗?简直像是伸懒腰!”
当舞姬也不容易啊!这么晚了还要饿着肚子练习,心儿暗暗感慨着,旁边顾妈拉了她一下,两人很快离开了后院。
半个多时辰后,舞姬才三三两两来到饭堂。
伺候她们用完饭食,心儿她们收拾整齐碗碟。回到了自己房内。
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宫那段在司膳房择菜的日子啊,心儿躺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总算成功混进来了,接下来怎么样才能够探听到这里的秘密呢?下午送饭的时候,已经摸清了后院的大概,不如趁着今晚去踩踩点。
说干就干,等到半夜时分,心儿一翻身爬了起来,趁着月色,悄悄向后院溜去。
院内一片沉寂,只有风声呜呜吹过,卷动几片枯黄的叶子零落地上。心儿蹑手蹑脚地穿过后院,舞姬们疲惫了一天,早已睡得深沉,包括香意如的房间也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坊主住在哪里?心儿四面环顾,忽然,一阵悠扬的歌声飘荡而来,夹杂在清冷的风中,若隐若现,恍如天籁,这么晚了,谁在唱歌?心儿循着声音走去。
前院的大厅里,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满地银霜,一个恍如精灵的身影正在黑暗的厅内翩然起舞。
那人一身火红的衣饰,如火如荼,艳丽逼人,偏偏舞姿轻柔灵动,仙姿飘逸,这浓烈的反差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深深吸引着人的心神。
一个轻灵的旋转,那人纤细的腰肢向后仰倒,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长袖飞舞,凌空虚度,仿佛整个人要奔月而去,飘飘成仙了。
一瞬间心儿有种错觉,这里不再是鸣翠坊,不再是阴暗森冷的厅堂,冰冷的秋风也消失不见了。她们正站在月亮上,踏着遍地银沙,翩然起舞……
正看得入神,那红衣女子猛地一转身,长袖甩过,心儿觉得脸颊一痛,竟是被水袖擦过。
“你是谁?我不是说过我跳舞的时候不可以打扰的吗!”红衣女子停下舞步,美丽的眼眸冷冷盯着心儿。
看得入神,竟然忘了隐藏形迹。心儿醒悟过来,连忙道:“我……我是新来的厨娘,夜里睡不着觉,听到歌声就……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马上走。”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红衣女子一把拉住,“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来,陪我一起跳。”嫣然一笑,灵动的双眸带着让人心醉神迷的魅力。
心儿愣神的工夫,已经被她拉扯着进了厅内,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我……我跳得不好。”
红衣女子笑道:“跳得不好也可以跳。我来教你。”
她拉住心儿的手,灵巧地旋转着。心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舞步左摇右摆,旋转不定。
可总是无法保持她那样微妙的平衡,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跳了一会儿,心儿正感觉有点儿意思了,却忽然脚踝抽筋般剧痛。
心儿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红衣女子停下身形,俯身望着她,大笑起来,“让你偷看我跳舞,这几个动作外行跳起来必定伤脚。这次只是小惩大诫,下次要是再偷看我跳舞,我定要让你好看!”
说着长袖一挥,转身离开了大厅。
心儿揉着脚,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拐一瘸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间,心儿忍不住想,那红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舞姿那么美,偏生脾气这么坏?
第二天,她就得到了答案,那红衣女子竟然就是鸣翠坊最出色的舞姬舞倾城。
据说舞倾城六岁被坊主收养,开始习舞,她天资出众,十岁便精擅各色舞蹈技艺,歌舞双绝,十二岁成名,迄今并州无人不知,出外献艺,千金难求。
心儿在灶台前炒着菜,一边回味着新听来的小道消息,听说这几年鸣翠坊坊主刻意限制了舞倾城的外出次数,令她极少现于人前。今次入宫献艺,必定是她无疑了。
窗外隐隐传来清扬的曲调,是众舞姬又在练习舞蹈了。回想起红衣女子灵动而妩媚的舞姿,心儿的脚步也跟着旋转起来。
越跳越入迷,兴奋地转了一个圈,手里的锅铲变作水袖,轻舞飞扬,然而飞溅出去的不是花瓣清香,而是几滴滚烫的热油。
“啊!”一声痛呼,心儿吓了一跳,猛地清醒过来。
看清楚站在门前的人,她大吃一惊,赶紧扔下锅铲,行礼道:“香师傅。”
站在门前的正是香意如,用绢帕擦去袖子上的油点,她冷眼看着心儿,“鸣翠坊的规矩顾妈没有跟你讲过吗?”
凭技巧吃饭的人最痛恨偷师学艺。心儿连忙低头道:“顾妈说过,我并没有偷学,只是昨天送饭菜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刚才听到歌声,忍不住跳了起来,以后不敢了,望管事恕罪。”
“你说你只看过那一次?”香意如吃惊地望着心儿。她还记得昨日这个小丫头跟在顾妈的身后,提着食盒,整个过程不过来回之间,只看了一遍就能跳得那样灵动。
她仔细打量着心儿的身形,尤其在腰腿之上徘徊不定,心儿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终于,香意如开口问道:“你以前学过跳舞?”
“没有。”心儿赶紧摇头。
香意如若有所思,看到心儿还望着她,便咳嗽了一声,神态严肃地说道:“你既然是厨房的丫头,就应该知道在这里你只有炒菜的分儿。万一把菜炒焦了,你让我们怎么吃?”
心儿小声道:“我不会炒焦的,不信您尝尝。”她端起刚刚炒好的菜递给香意如。
香意如吃了一口,点了点头,“这次不炒焦,难保下一次也不炒焦。无论炒菜也好,跳舞也好,都讲究专心,如果连专心都做不到,别说跳舞了,连炒菜都没资格。”
心儿连忙低头道:“是。”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肯训斥她,便是说明这一次事情揭过去了。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不料傍晚时分,却发生了一桩意外。
夕阳西下,心儿遵照顾妈的吩咐提着食盒往后院走去。
香意如依然在场中指点着舞姬们动作,“腰直一点,手抬起来,慢慢放下……不对不对,重来重来。”
有几个舞姬的动作似乎总也达不到标准,香意如脸色有些难看,冷不丁看到心儿提着食盒站在旁边,她训斥众舞姬道:“连一个小小动作都做不好,还比不上这个小姑娘。”
众舞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儿立刻变成众目睽睽的焦点。
看着众舞姬轻蔑的眼神,香意如明白她们根本不相信,冷笑着招呼心儿道:“心儿,你过来,我做一个动作,你模仿一下,看看难不难?”
心儿无奈地上前。
舞姬之中有人发出几声嗤笑,“香师傅是不是疯了?找她来做示范,一会儿肯定有笑话看。”
“既然她觉得随便一个人都能做,我们就看看这个烧饭的怎么做吧。”
然而出乎她们的预料,旋转踢腿折腰,一连串动作心儿流畅地做了出来,生涩中隐隐带着曼妙动人的风情。
舞姬们全都愣住了。香意如也看得赞叹不已,脱口道:“心儿这个动作,只怕连倾城都学不了这么快。”又转头望向众舞姬,“看见了没有?只是一个烧饭的都做得比你们好,你们惭不惭愧?来,继续做。今天要是做不好,就不要吃饭。”
心儿提起食盒离开,转头看向舞姬们冷冷的目光,她心中一凛,似乎有些太出风头了,只希望别招惹出事情才好。
然而,她小看了这群女孩子的报复心,也低估了她们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