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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却突然想起曹安先前曾说什么选秀使,便是灵机一动,皇帝意欲在江南挑选美貌女子以充实后宫之言,早已谣传数月,如今选秀使都派出来了,自然不是虚言,记得娘家有个侄女,如今也该有十四五岁,只是多年未见,不知长相如何,若是长得周正,送入宫中,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当下,朝芙夫人便差人去了自己娘家,只说自己想念家人,欲接侄女到府中小住几日。不过二日光景,那姑娘便被接了来,恰巧便赶上了腊八。
生财有道
腊八,源于腊祭,原本是合祭诸神,日子一般定于初八、十八、二八,后佛入东土,取初八所用,因而又称腊八,道教也有腊节,却是称做王候腊。
其实不管哪个名称,到腊八这一日,民间百姓有两件事必做,一是拜祭祖先,二是喝粥。这拜祭祖先就不多说了,百姓历来敬祖,这一年中无论过哪个节,都有祭祖传统,到那三月初三,更是要举行祭祖大典,这一日,凡族中子弟,只要不是病、囚,无论多远,都要赶回祖庙。只有喝粥这一项,却是腊八节独有,一般称做腊八粥却是后来的事了,现下都管这粥叫七宝五味粥。
这日一早,杨曼便早早打扮停当,又拉着吴顼,硬是给他梳了一根总角朝天辫,煞是神气可爱。杨曼左看右看,喜得眼睛都不见缝,颇有以儿子为荣的感觉。
大抵天下母亲都有儿子是自家的好的心态,莫说吴顼本就机灵可爱雪白粉嫩,便是长得像小乳猪似的,在杨曼眼里,怕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儿子。
吴顼却老大不乐意,对着墙上的观音像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自家娘亲是照着菩萨座下的那善才童子的模样给自己梳的辫子。
这童子是有了,那龙女又在哪里?
吴顼转动眼珠,冲着杨曼嘿嘿一笑,道:“娘,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妹妹便好了。”
杨曼一怔,随即又羞又恼,道:“小鬼头哪里听来闲话,敢调侃起娘来了,想妹妹啊,找你那死鬼老爹去,怕是在地下和你亲娘为你添了七、八个妹妹了。”
吴顼嗤了一声,道:“他们生的我才不认,我只认娘生的才是我妹妹。”
小家伙的马屁功一流,杨曼听得好气又好笑,只得道:“我若能生出来,便不要你这专会气我的小鬼头了。”
她这是吓唬,往日里父母吓唬小孩子,总是说我不要你云云。只是这一招用在吴顼身上却不大管用。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便贼笑兮兮:“那我就拐了妹妹当夫人,还是得管你叫娘。”
“真是小坏蛋。”
杨曼哭笑不得,忍不住去拧他的耳朵,要教训教训这日益无法无天的小子。吴顼嘻嘻哈哈的躲开了,还不忘用手护着那根总角朝天辫,怕散开了。
母子二人嬉闹了片刻,远远见小雁和春桃拿着祭品走来,便又恢复了假正经模样,一派的母慈子教。
“夫人,祭品都准备好了,时辰也快到了。”小雁看到他们两个装模做样,心知肚明,忍不住窃笑道。
杨曼正了正脸色,瞪了小雁一眼,道:“去备车。”
文魁院的旁边有个偏院,吴寅在世的时候,吴老太爷给他配了一辆小车,为了方便出入,就安置在这间偏院里了。偏院后面是条暗巷,大概有百来米长,尽头直通吴府西侧门,只是中间隔了一道廊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钥匙在婆婆高氏的手中掌管,因此杨曼要出门,还得先禀告婆婆,得了允许才能出门。
吴寅过世之后,文魁院里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下人婆子,杨曼怕人多眼杂,自己不小心有行为不端的地方,被人看了传开,就借口爱清静,把这些下人婆子都赶到偏院去住,平时只让两个婆子进来打扫文魁院,又留了一个看门的,一个赶车的,其他人不好打发,只好闲养着,后来婆婆高氏把田产交给她之后,杨曼才灵机一动,在无锡城东面一条街上开了个小米店,秋冬两季不卖别的,就卖她每年从那上百户佃农手里收来的租子,这些人倒有一半让她顺手打发到米店里去了。春夏两季没米可卖,店面闲着也是闲着,她就从府里的那些使女、婢女和大小媳妇们的手里收些绣品放到店里去卖,卖回来的钱,她取二成,其八成都给了那些使女、婢女和大小媳妇们,既生财有道,又博得了下人们的喜爱。
杨曼计算过,在吴顼的名下有一百三十顷地,也就相当于七百五十亩,宋时粮产不高,年成好的时候,这些良田的平均每亩地大概能收三、四百斤粮,就按三百斤算,杨曼做为地主婆,可以直接得到二十二万五千斤的粮食,而她一年只要付给每户佃农四石粮食另外再加三百五十文钱,这还是她看佃农生活贫苦所以给得高,但她又不想太出挑,显得与众不同,所以也只比一般的地主多给了一石粮食和五十文钱而已。只是这样,吴顼名下的这些佃户也已经十分感激她了,觉得她就是那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甚至还有人给她立了长生牌位。
而文魁院里派出去的这些人,月钱全是吴家支付的,她一分钱也不用出,核算下来,光是卖粮食她一年就可以净赚一百六十两银子。
一百六十两看上去不多,可是要知道,无锡城的县令大人,一年的俸薪也不过就这么多,她杨曼不过就是在家里坐坐,天下就掉下一百六十两银子来。
头一年卖粮食的钱,杨曼一分钱都没留,转头又在无锡城东南靠近运河的地段,开了一家茶楼,又把剩下的一半人安排过去,选了一个老实可靠的当掌柜,当然,她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听八卦,杨曼每隔七天就借口要查帐跑到茶楼里去,明着是看帐本,暗地里是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客人讲八卦呢,她那本八卦闲话》就是这么来的。
茶楼的生意还是不错的,越是靠近运河就越是繁华热闹,虽然茶水不值钱,但是积少成多,每年居然也有二、三十两的净收益,把杨曼给美的,觉得自己还挺有生意头脑。
婆婆高氏知道以后,惋惜了很久,私下里跟丈夫说:“咱家的大儿媳妇甚能理家,可惜寅儿去得早,不然……唉……”
虽然没有说全,但惋惜之情,谁都能听出来。
腊八
春桃去通知备车,没过多久,就回来说车夫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杨曼带着吴顼上了车,小雁和春桃把祭品放进来之后,两个人就和车夫挤前座去了。
马车轱辘辘的出了吴府侧门,一路直奔吴家祠堂。
路上,杨曼摸摸吴顼头顶的冲天辫,正色道:“顼儿,祭祖是大事,一会儿到了祠堂,可不许乱跑乱说话,让你跪着就不许站着,让你站着就不要乱动,就是想撤尿拉屎也得给我先憋着,懂吗?”
吴顼翻了翻眼,道:“娘,每年过节去祠堂的时候,你都要说一遍,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杨曼眼睛一瞪,骂道:“你这混小子哪次听过,五年前大家拜祖宗你却当着大家面拜我,四年前在祖宗牌位前面打滚,三年前不打滚了你改打瞌睡,前年打翻了祭品,去年更好,你差点没把祠堂给烧了,被打了足足十下屁股,你不疼娘还心疼呢,今年你要是再敢这样,不用你爷爷打,娘先打死你,也省得到时候为你心疼。”
“以前儿子还小嘛,至于去年……意外,去年那是意外,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吴顼被揭了老底,脸也不红,笑嘻嘻的蹭过来,“娘,儿子一定会乖乖的,你就省些口水吧。”
杨曼一指点在他额头上,嗔道:“少来这一套,你不就仗着长得可爱以为娘下不了狠心整治你,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再玩花样,回头娘就让你宏叔叔整治你。”
吴顼顿时苦下脸,垂头丧气道:“娘,儿子知道了,你别找宏叔叔来。”
他口中的宏叔叔,就是吴坦之的私生子吴宏,平时并不住在吴家,大概因为是私生子的缘故,吴宏性子有些阴沉,与吴家的几个平辈都不来往,也只对吴寅亲近些,吴寅过世之后,他就更阴沉了,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来探望杨曼和吴顼。
而吴顼这小鬼头自小鬼灵精怪,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吴宏那张总是阴沉得像是谁欠了他十两金子似的脸孔,吴顼就打心底得觉得不自在,怕看到吴宏。这种怕毫无道理,杨曼知道以后,怎么也想不明白,吴宏虽然总是阴沉着脸,但不可否认,这个小叔子比她的正牌小叔子吴宣长得还英俊几分,按照常理,长得越俊的男人只会越招人喜欢,也不知道吴顼为什么偏偏觉得可怕。
大概是天生一物降一物,最后杨曼也只有用这句老话来解释,鼠怕猫,羊怕狼,这些惧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