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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地说:“你可以走了。记住,现在是八十年代,七十年代那套耍光棍的手艺现在不好使了。本来我想好好逗你玩一玩,看在你这么大年龄的份上,这次我饶了你。以后你不要再在下街这个地面上出现了。前面你‘滚’我兄弟的那些钱就算这次给你的补偿,乖乖地给我滚回家养老去。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还在下街出现,我就让你一辈子爬着走路。滚吧。”
扎卡摸着墙面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胳膊上、腿上不停地流着鲜血,头发缝里的砖头渣子随着他的颤抖,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忍不住搀了他一把,我哥一瞪我:“放开他,让他自己走。”扎卡不敢看我哥,悲壮地横一下脖子,踉踉跄跄地挤出了门缝。金龙关上门,悄声说:“他不会去派出所报案吧?”我哥不屑地一笑:“他那是不想活了,去了就别想出来。”
家冠意犹未尽地甩着钳子,来回地走:“他妈的,跟咱下街的爷们儿玩邪的?死多少人了。”
我哥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家冠也长大了,哈,这才几年啊。”
金龙拎过墙角的一只拖把,边擦地上的血污边笑:“行,我还真的来对了,下街的哥们儿就是猛。”
棍子探头进来,惊鼠似的说:“一哥,我怎么办?”
我哥一挥手:“回去干活儿,以后不管是谁找麻烦,让他来找我。”
棍子刚把头缩回去,王东推开门进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打扮得像妖精的女孩。没等王东说话,那个女孩一扎煞胳膊,羊叫唤似的嚷上了:“哎哟,这儿这么多人啊!哎哟,这不是张宽嘛!哎哟,还有一哥……”蝴蝶似的往王东的身后一躲,“东,你咋这样呢?一哥在这里,你咋不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一哥买盒烟也好啊。”我仔细瞅了她一眼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是王东的对象张飞妹。几个月不见,她竟然长漂亮了,以前胖得像蛆,现在苗条得像刀螂,以前留着一个大老婆似的“半毛头”,现在竟然飘着一头瀑布样的长发。嘴巴似乎也小了,以前像凑到食盆子边上的猪嘴,现在竟然嘬起来了,像找妈妈奶子的婴儿嘴。她叫什么来着?我忽然有些糊涂……以前总喊她张飞妹,习惯了,竟然忘记了她的名字。张飞妹看见我在瞅他,将下巴搁在王东的肩膀上,一个油腻腻的飞眼当空射过来:“看什么看?不认识了?”我说:“认识认识,张飞他妹妹嘛。”
“人家没有名字咋了?”张飞妹的东北口音蓦地明朗化,“小样,人家叫淑芬嘛。”
“对,淑芬淑芬,”她既然漂亮了,我也不敢过于造次,摸着脖颈笑,“这名字好,我喜欢。”
“你喜欢管啥用?”淑芬嗔怪地捏了王东的脸一把,“她喜欢才是最好的。”
“闭着你的嘴吧,”王东尴尬地冲我哥摊了摊手,“没办法,路上碰见了,非要跟着来。”
我哥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你们慢慢聊,我出去照看一下。”拉着家冠走了出去。王东按着淑芬的肩膀让她坐下,抻着脖子来回看:“姐姐呢?”林宝宝从屋里走出来,冲王东点了一下头,侧着身子往外走,淑芬尖声叫道:“哎哟,姐姐这是不爱理我呢!我一来她就走。”林宝宝歪着头看她,看了好长时间才认出她来,拍着大腿笑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淑芬嘛!去哪里闯荡了?怎么长成这样了?漂亮了哎。”淑芬颠过来,搂着林宝宝的脑袋,朝脸上啵啵地亲两口,退回去,一扭身子:“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再漂亮还能漂亮过姐姐?姐,我去上海住了几个月。啧啧,人家上海那可真是个大城市,马路有这么宽……”展开胳膊用力地比画,“比下街宽了一百倍,反正你从来没见过那么宽的马路。到了晚上……”
“打住打住,”王东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操你娘,你以为你是个上海人了?”
“你这个土鳖,”淑芬抬手搡了王东一把,冲林宝宝一撅嘴巴,“姐姐,别听他的,他就是一个土鳖。”
“对,俺们下街人都是土鳖,”林宝宝学着她的口音说,“淑芬不土鳖,淑芬贼洋气。”
“姐姐这是笑话我呢,”淑芬翻了个白眼,正撞上金龙看她的眼睛,一怔,“哟,这不是那谁嘛。”
“金龙。”金龙收回目光,尴尬地冲她一笑。
“对,你叫金龙,”淑芬目光炯炯地瞪着金龙,“咱们得两三年没见面儿了吧?”
金龙偷眼一瞥王东,笑得有些难看:“是啊是啊,得有两三年了……那什么,你上班了吧?”淑芬将细细的眉毛一挑:“在搪瓷厂上过一阵班儿,不干啦,没意思。现在有本事的谁还去吃那碗大锅饭?这不,王东吹下牛了,说要养着我,让我下来跟着他干。他说他要当大老板,让我当老板娘……”瞟一眼王东,幽怨地噘起了嘴巴,“整天就知道吹,自己都没什么事情做呢,跟在人家张宽屁股后面卖袜子。哼,卖袜子能卖成大老板?没听说还有大老板卖袜子的。”王东从桌子底下蹬了她一脚,冲金龙笑了笑:“别听她胡咧咧。哎,你请客呀?”金龙给王东添了一杯酒,到处找林宝宝,“姐姐呢?再加几个菜啊。”
林宝宝从门外探过头来,一指淑芬:“妹妹你去厨房,吃什么自己做,今天这桌算我的。”
淑芬扭捏几下,撅着嘴巴去了厨房。
我问金龙:“你以前就认识淑芬?”
金龙喝口酒,咳嗽两声,尴尬地笑:“以前见过几面儿,那时候她上学,我去找过她几次。”
王东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龙看:“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金龙貌似大方地咧开了大嘴:“那时候我小,觉得她不错,就……咳,后来想通了,再也没来。”
王东将眉头皱得像一头大蒜:“操,知难而退了吧。”
金龙不住地点头:“对对,知难而退知难而退,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我哥一脚踹开了门,将一沓钱哗地摔在金龙的脸上:“拿着你的钱,滚蛋!”
正文 第十四章 哥哥有了儿子
更新时间:2008…10…7 18:04:46 本章字数:2371
第十四章 哥哥有了儿子
我妈的腰病又犯了。她以前就经常犯病,只是这次特别厉害。坐不敢坐,躺不敢躺,只能站着。她习惯在我们家门口站着,两只手撑住门框,目光定在一个方向一动不动,像一棵没有遇到风的树一样安静。秋天快过去了,风越来越干燥,她那样站着,又孤单又冷。我想把她搀扶进屋,她不让我搀,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望着天边一朵不断拉扯着的云彩。
那天的早晨,阳光好得无可挑剔。
我想,她这又是在回忆往事了。
她经常这样不声不响地梳理那些过去的事情。
我妈的腰是被人打伤的。那年王老八带人来我家扒房子,我爷爷说,王主任,算了吧,以后我不搞封建迷信了。王老八说,以后不搞那是以后的事情,这次搞了,就应该处罚。我爷爷不再靠前了,他蹲到门口说,唉,近你妈。我爸爸也蹲过去陪着他,我爸爸说,爹,就这么着吧,别跟他们拧着。我爷爷说,长兴他爹死了,他说反动话,关在里面死的。我爸爸说,嗯,咱不跟他学。王老八砸我妈的梳妆镜,我妈上去跟他拽扯,于是我妈的腰就出毛病了……我哥哥哭着上去拉我妈,我妈抱着他,双双躺在地上。我哥哥挣出来,爬到王老八的脚下,一口咬住了他的脚脖子,于是我哥的脑袋上就起了一个大包,紫幽幽,亮闪闪的,跟一个剥了皮的松花蛋一样。我跑过去让我妈抱,我知道我妈的怀里需要有个人,我让她抱。
扒房子的人走了,我哥拿着一把菜刀在劈院墙石头,身边全是火星。我躺在我妈的怀里看我爷爷和我爸。我爸不蹲了,他团坐在矮墙的阴影里就像一堆破抹布。我爷爷朝我拉着他的那张满是皱纹和尘土的老脸,像是拉扯着一张破碎的渔网。
“唉,近你妈。”我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眯着他针鼻大的眼睛,一只手不停地搓摸光秃秃的脑袋,满脸的皱纹里全是无可奈何。这句话很传染人,我有时候也这样说,唉,近你妈。可是我说这话时没有我爷爷的那种深沉,我觉得我想要把这句话说得像我爷爷那样深沉,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是不可能的。现在,我站在我们家的院子里,看着晴朗的天,又在念叨,唉,近你妈。我妈没有回头,她说,大宽你不要骂人。我说,这是口头语。我妈说,口头语也是骂人的话,你别这样,你是个好孩子。这时候,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