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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的劲装汉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径自走到方学渐跟前,抱了抱拳,道:“在下金马镖局严子路,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方学渐转头望了他一眼,青灰色的劲装外面穿了一件酱色的小羊皮袄子,脸形瘦长,肤色还算白净,两撇眉毛和一对眼睛都比较细长,看上去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方学渐。这里的牛肉拉面味道不错,要不要也来一碗?”
“不用了,我只是照局主的吩咐来问一下,方世兄这两天跟着我们的驼队,不知有何用意?”
“你们的局主是?”
严子路的眉头皱了一皱,道:“局主叫金香玉,方世兄不是跑江湖的?”言下之意,凡是跑江湖的,都应该知道“金香玉”这个名字。
“哇,好名字,金银满堂玉生香,既有诗情画意,又哧溜溜冒着富贵气,真是千金难买的好名字啊。”
“金满堂是我们老局主的名字,方世兄不会也没听说过吧?”
方学渐怔了一下,急忙道:“当然听说过,金老局主的威名硬邦邦、响当当的,就像现在日当正午的太阳,暖洋洋地普照大地,哪里会有……”
龙红灵突然插嘴道:“听人说,金老局主三年前突然失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局主的失踪是真的,”严子路的神色有些黯然,点头道,“三年前,他和局子里的十一个好手押着一批私货去吐鲁番,半路上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竟然连人带货全都凭空消失了,至今没有半点下落。”
“原来是这样,”方学渐装出一副)恍)然(网)大悟的样子,指着龙红灵道,“我和内人成亲两年多了,可她的肚子里一直不见动静,求医问药不见多少起色,最后听一个老神医讲,天山上有一种十分珍贵的红泪雪莲,对妇女不孕有着非凡的疗效,我们想到西域走一趟,买一些来下药。因为不认得路,便跟在你们后面。”
严子路看着满面羞红的龙红灵,又望了望邻桌几个强忍着笑的车夫,心中疑虑不消,却也不便再问,抱了抱拳,说一声打扰,便转身出去了。
大小姐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一对黑漆漆的妩媚眼珠流眄顾盼,杀气腾腾地盯着龇牙咧嘴的方学渐,看那神气,今天晚上非得大动干戈、杀鸡取卵不能罢休了。
把守嘉峪关的是西宁卫的驻军,一墙之隔,关内锦绣山河,关外便是茫茫荒漠。如今严嵩掌权,官场贪鄙成风,凡是手里捏着点权力的,无不想方设法地搜刮油水,中饱私囊。
施大宝虽然是西宁卫的逃兵,罪不可赦,可是穿上体面的锦袍皮衣,怀揣八百两的龙头银票,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出关手续给办了下来。
凭骆驼的脚力,只要不迷路,从嘉峪关到哈密不过五天的行程。备足清水、食物、火炭、帐篷和褥子,一行人顶着凛冽的西风,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大漠之旅。
尾随着西域驼队出了嘉峪关,眼前白茫茫的尽是荒滩。方学渐回头望去,只见连绵的山峦蜿蜒如线,高高矗立的长城雄峻环抱,恰如两条强有力的手臂控扼大漠荒野。
正感慨间,忽听前方的驼队中一个女子的歌声悠悠地传了过来:“一过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前边是戈壁,后面是沙滩。”歌喉沙哑,苍凉中透着一股辛酸的悲怆,一点点随风飘逝,正是那个“太平公主”金香玉。
一路晓行夜宿,过了玉门关,沙漠由浅黄渐变为深黄,再由深黄变成灰黑,真正接近戈壁的边缘了。
第二天歇在瓜州(今安西),严子路又跑了过来,告诉方学渐前面有座星星峡,马车不能通行,让他赶紧买几匹骆驼。
此时天色已黑,城里的骡马行早就打烊。山庄众人忙了半夜,求爷爷告奶奶的,才用高得离谱的价格买来了五头褪毛骆驼,有一只还一瘸一拐的,看着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哪里能负重驮人?
方学渐气得七窍冒烟,当场就把施大宝这张活地图踹翻在地,狠狠地臭骂了一通。
后半夜还不能睡,得把一些必不可少的物品打成方包,捆在八匹还能正常跑路的骆驼上。老麻心疼地卸下马车,从中挑了八匹最强壮的,剩余的车、马和物品只能托付给客栈的老板,代价是每天五两银子。
出了破烂不堪的瓜州城,展开在方学渐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广袤沙海,没有一丝人烟和生气。清越的驼铃又响了起来,在亘古荒芜的大漠中天籁一般扬起。
一轮红日从风沙的尽头探了出来,无边的晦暗开始纷沓而退,便如潮涨潮落时的浪花,光影之间会形成一道清晰的分水线。平缓的沙漠被阴阳昏晓切割成了两半,黎明与黑夜间的取舍判若分明。
赶到星星峡的时候已是中午,陡峭的石山戈壁一字排开,高耸入云的悬崖云雾缭绕,走得近了,才会从一堵刀削似的山壁中间看出一条缝隙来。
峡谷内道路曲折,最宽的地方可容五车并行,最窄的地方只容单骑通过。两旁石壁巍峨陡立,巨大的山岩又黑又亮。澄蓝和墨黑互相辉映,蔚为壮观。
方学渐抬头望天,只觉天色又蓝又亮,宛如潜在海底仰望一般,心中大叫乖乖不得了,幸好这山崖够高,否则在上面埋伏,单是扔扔石头,下面的三百多人恐怕就要死一半。
这条不足二里长的星星峡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峡谷尽头豁然开朗,一条足有百尺宽的康庄大道远远地铺出去,仿佛与天地的尽头相接。两旁横亘的山冈依旧是黑色的,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奇特的光芒。
深秋的夜晚总是来得十分及时,当龙红灵昏昏沉沉地牵着缰绳,就要在马背上熟睡过去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号角呜呜地响了起来,这是西域头人命令自己的属下原地扎营的号令。
她精神一振,睁开眼来,一只血红的火盆正从视野中悄然熄灭,暗沉沉的黄昏飞快地吞没了广袤的沙漠和天空。
在一个巨大沙丘的背面,五个简易的帐篷支起来了,篝火也亮了起来,驴腿肉和麦片粥的芬芳更是一阵阵地四下飘扬。大漠上的第一顿晚餐,就在热烈和新奇的气氛中开始了。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六十章 狼吞
第六十章 狼吞
夜风阴冷已极,回旋着在细碎的沙砾上刮过,发出寒水撞击石缝罅隙的呜咽声。
今天是十五之夜,一轮明月在厚厚的云翳中躲躲藏藏,久久不肯露面。仰着脖子望天的金香玉终于失望地垂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明亮的眸子也随之黯淡下来。
四年前的这一天,是她拜堂成亲的好日子,新郎官是比她大两岁的同门师兄卓天雄,也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那一天很热闹,亲朋好友济济一堂,人人都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卓天雄不但人长得帅气,在九个师兄弟中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个。他已得到岳父金满堂的真传,一套“霹雳紫金刀”使将开来,真的会紫光流窜、雷声隐隐,天降霹雳一般。
从成亲的那一天起,卓天雄这个名字就传遍了整个西北武林。在洛阳城里,谁不知道金老爷子是福王爷的第一爱将?谁不知道金老爷子只有金香玉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傻子都猜得到,这个卓天雄将来是要接金老爷子班的。
卓天雄也没让大家失望,押了两趟短途的镖,没出半点差错,直到三年前福王爷交代下差事,运一批私货去吐鲁番。
那时金香玉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本意不想让他去的。最后卓天雄还是去了。金老爷子已经五十三岁,他要顺利接班,当上金马镖局的总镖头,这是一次十分难得的历练机会。
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金香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十月的夜晚,那个晚上也是十五,离丈夫出门已经二十一天了,窗外很黑,乌云低低地压着,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她独自坐在闺房里,缝制卓天雄最喜爱的带红边的紫箭衣。穿上这件衣服,玉树临风的丈夫就会显得更加帅气。
忽然“噗”的一声轻响,灯火爆灭了。她正要起身去重新点火,无边的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玉儿……玉儿……我对不起你……”
金香玉顿时双腿发软,一下跌在地上。这是卓天雄的声音,极为低沉,仿佛沿着地面匍匐而来;又极为飘渺,仿佛一枚随风飞舞的落叶,从云层的尽头飘落下来。她在黑暗中死死地睁大着眼睛,却感觉到心里有样东西扑腾着翅膀,瞬间飞走消失了。
“在想什么,公主殿下?”方学渐挽着龙红灵的手臂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十分可恶。
金香玉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从他的面孔移到龙红灵的胸口,停了一下,又移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