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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荷粉脸一红,一边扭身躲避,一边也来掐他的腰身,嗔道:“我才不是叫春的母猫。”小脚微微一动,足下的一块瓦片“咯”的一声,断为两截。
两人一齐变色,知道事情要糟。方学渐见机得快,一把拉起她的小手,快步朝屋檐边跑去,身子一纵,从三丈高的屋顶跳了下来,耳边风声呼呼,却依旧清楚地听到一声霹雳般的大喝:“是谁?”
方、秦二人才跑出十几步远,身后突然砰地一声,尘沙碎石乱飞,一堵坚硬厚实的墙壁突然破了一个人形的大洞。一条大汉像豹子似地从里面蹿出来,躯干高大,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正是漕帮老大龙四海。
“来人啊,有奸细,快来人啊……”几下手下纷纷追了出来,手提木棍、拖把,口中大呼小叫。一时间,院子上下呼喝之声大作,前面火光隐隐闪动,已有几个家丁闻声奔了过来。
方学渐的额头冷汗涔涔,一颗心脏剧烈跳动,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回头草草一望,脚下不停,拉着初荷的小手拔腿飞奔。
“不要跑!”龙四海大喝一声,展开“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提气猛追,脚下大步流星,每一步都有八尺远近,连跨十步,和两人的距离登时只剩了一丈五、六。
两人听到背后的大叫,脚底抹油,跑得越发快了,转过空地前的假山,迎面几盏摇晃的灯笼,一排手执钢刀的巡夜家丁“噔噔噔”地跑来,银色的刀片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亮如白雪。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纵身跳上游廊梁顶,踩着瓦片快步飞奔。从高处下望,暗沉沉的院子成了一锅逐渐沸腾的米粥,次第亮起的远近灯火,好像米粥表面的气泡,在黑暗中一颗颗膨胀开来。
“抓住奸细,别让他们跑了。”
“奸细跳到上面去了,大家赶快散开,四下围起来。”
“好啊,是龙帮主,还有八尺,快要追上了。”
四下呼喝赞叹之声不绝,一排排灯笼萤火虫似地在各处走道上招摇飘舞,更多的人往这边涌来。
方学渐不敢回头,心中却火烧火燎的,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拼死又跑出二十几步,忽听身后一声大喝:“小子纳命来!”一团黑影蓦地飞来,高高跃起的身子挡住了偏西的月亮,风声呼呼,激得他长发乱舞。
“罗汉打牛拳!”方学渐知道再难逃避,一个滴溜溜转身,双足立定,气运右臂,“少林罗汉拳”中最简单的一式“单臂流星”,奔雷而出。
砰地一声,风声骤停,拳头和手掌撞在一起,连天边的月色都为之一暗。在初荷的惊呼声中,方学渐的身子朝后飞出,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扑通一声,头下脚上地落入下面的池塘。
龙四海全力一掌打出,原想要将对方打成一块肉饼,不料一股充沛无垠的大力涌到,胸口如被一块巨石撞了一下,一阵头晕气闷,呼的一声,一条二百斤重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飞起四丈多高。
初荷望了天上的龙四海一眼,低头查看下面的水池。方学渐落水的地方,逐渐扩散的涟漪正被银色的月光画成一圈圈半透明的光波,团团的圆月在水面上浮沉,动荡起伏的细浪把它割成一块块的,一如初荷的心,七上八下。
人声鼎沸,游廊里挤满了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家丁,初荷纵身一跃,如一片轻飘飘的云霞,扑向下面幽深的水塘。在入水那一刻,她蓦地回头,只听“砰啪”一声巨响,龙四海庞大的身子笔直地掉在游廊顶上,断木瓦块四下乱飞,身子穿洞而下,把下面的几个壮丁压得嗷嗷直叫。
初荷尽量伸直双腿,晚风拂动她的裙角,轻盈的身子在空中一个转身,矫健如一只海燕,灵活似一条游鱼,嗤嗵一声,湖面上蹿起几小串亮晶晶的水花,入水不见。幽谷水潭的十年修炼,岂是白费?
这水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圆约莫半顷面积,与环绕在庄子四周的水道相通。初荷飞身下水,看准方学渐刚才落水的方位,潜游过去。
十月的湖水已有了些刺骨的味道,幸好初荷从小在冷水潭里泡大,这点寒冷尽能抵挡得住,只是深夜水黑,双眼难以视物。她蹬动双腿,游到了预想中的地方,身子下沉,在水底下一阵摸索。
初荷的手指很快触到一个圆滚滚的物事,知道是方学渐的脑袋,心中一喜,抱起他的身子,双腿一蹬,急速上浮,哗地升出水面。
“在这里了,在这里了,快用石头扔他们!”
“帮主有令,下去活捉他们,捉到男的赏一百两,捉到女的赏一千两,也让他们看看漕帮兄弟的能耐。”
一班家丁轰然答应,脱下外衣长裤田鸡似地纷纷跳下池塘,水花四下激扬,扑通之声此起彼落,怕不下五、六十个,宽大的池塘登时显得有些小了。
初荷吓了一跳,急忙沉入水底,抱着老公的身子往人少的南边游去,那边是一个七、八丈高的小土包,坡度和缓,密麻麻地种着无数毛竹,土坡的另一边应该就是院子的围墙。
那些家丁全是漕帮兄弟,在洛水河里扑腾大的,一个个都是“浪里白条”、“水中霸王”。重赏在前,有的甩动胳膊划水前进,有的潜入水底摸索前行,有的则像海豚似地在池水中间蜿蜒游动,池水涌动如潮,一大群游泳高手张开一面巨大的渔网,三面六方地向方、秦二人笼罩过去。
五十几个赤裸裸的男人在后面追着自己,初荷一生之中如何见过这种阵仗?老公,你醒醒啊,老公,你快醒醒啊。初荷急得都要哭了,脸色吓得苍白,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吃力地抱着方学渐的身子,咬着牙齿往前游。
“……十尺、九尺、八尺……”她默默地估计着离那个小山包的距离,只要再游八尺就可以安全上岸。山包上的那些竹子种得好密,如果中间有条路的话,就能抱着老公逃走了。
“……七……”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初荷的心里正要冒出那个“尺”字的时候,左脚踝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粗壮而有力的一双大手,隔着袜子,她仿佛能清楚地感受到皮肤的粗糙和冰冷。
初荷心中一惊,右腿踢出,正中那人手腕。那汉子手一缩,松开她的脚倮,双腿一蹬,身子前蹿,反而抱住了她的双腿。初荷右手一提,已抽出挂在方学渐腰上的七星宝剑,斜斜挥出,正中那人的双眼。
破碎的眼球随着一股粘稠的鲜血喷射出来,很快融化在冰冷的池水中。那汉子张大了嘴巴,在水中无声地嚎叫一声,双手掩面,一阵扭曲翻腾,搅得池水淡黄一片。
月光洒在涌动的池面上,一串串急促膨胀的血色气泡像一朵朵妖艳的昙花,一开即收。
初荷右手握剑,左臂勉强抱着方学渐的腰身,在满是淤泥的池塘水底慢慢爬行,好不容易又爬了两尺,两条小腿又被一个扑上来的汉子抱住。初荷正要挥剑过去,突然右臂一紧,已被两只铁箍似的大手握住,手腕无力,长剑脱手沉入淤泥之中。
“老公。”初荷心中一痛,扭头在方学渐的耳边轻轻地喊出一句,一串气泡从她口中冒出,他又如何听得见?左臂用力一提,初荷一咬牙齿,使尽全身力气把方学渐的身子往前送去。
勉强接下龙四海排山倒海般的全力一掌,方学渐胸口如受重击,脑中嗡地一声,一口气提不上来,登时晕厥过去,身子向后倒飞,沉下池塘水底。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被人抱来抱去,口鼻呼吸困难,体内“凌波微步”的小周天内力自发搬运起来。
腰间一股大力突然涌到,身子向前快速移去,脑袋咚地撞上了一块硬硬的物事,好生疼痛,张嘴待要叫喊,一口又酸又咸的池水猛地灌入喉咙,呛个半死。
方学渐只觉头痛欲裂,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呕吐不出,正待浮出水去,忽听脑袋后面“轧轧轧”地一阵响,池底靠岸的一块石板正往旁边一点点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穴,不知道会从里面爬出什么怪物。
他脑中一个激灵,登时想起今夜和初荷入“洛神园”察访敌情,被发现后遭人追杀,自己使一招“单臂流星”,和漕帮老大在游廊顶上对了一掌,力所不逮之下被打下池塘。自己还活着,那么初荷呢?
方学渐心中一急,也顾不得那个阴森森的洞口,双臂划动,正要浮出水去,蓦地右腿一沉,已被两条胳膊紧紧抱住。他心下一喜,还以为是初荷,伸手下去一摸,却摸到一只鼓囊囊的酒糟鼻子,与初荷挺直小巧的琼鼻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人水性颇佳,双臂用力一拉,硬是不让他浮上去透气,却不料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拳头,砰地击在他的鼻子上,好像被